《寶積經講記》
釋圓波 敬編 2008/9/15
依據 釋開仁法師講義改編
甲二 正宗分
乙一 正說菩薩道
丙三 作教化事業
丁二 出世智藥治
戊一 舉喻起說
(p.171)又大迦葉!閻浮提內諸醫師中,耆域醫王最為第一。假令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眾生,皆如耆域,若有人問心中結使煩惱邪見疑悔病藥,尚不能答,何況能治!【1】菩薩於中應作是念:我終不以世藥為足,我當求習出世智藥,亦修一切善根福德。如是菩薩得智藥已,遍到十方,畢竟療治一切眾生。
再來說畢竟的出世智藥。
以我執繫著而起的,是世間法;體達空無我性,超勝了這樣的世間法,名為出世。出世為佛法本義,但每被人誤解。如來要說明出世智藥,先以比喻說起。
一、又大迦葉!閻浮提內諸醫師中,耆域醫王最為第一。假令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眾生,皆如耆域,若有人問心中結使煩惱邪見疑悔病藥,尚不能答,何況能治!
「大迦葉」!譬如我們這個地區,是四大洲之一的南「閻浮提」洲,從有一棵閻浮提樹得名。【2】在這閻浮提內,所有的「諸醫師中」,要推「耆域醫王最為第一」【3】。
耆域,是頻婆娑羅王的王子,長於醫藥,為當時僧團的特約醫師。由於他醫理高明,所以讚為醫王。耆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醫師!然而,「假令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眾生」,大家「皆如耆域」那樣的擅長醫藥,簡直是沒有治不了的病。
「若有人問」起:人們「心中」的「結使、煩惱、邪見、疑、悔」等心「病」,該用什麼「藥」來治療?那大家「尚不能答」覆──根本不知道,又從那裡答起!連答都答不出來,「何況能治」療這心中的煩惱病呢!
二、菩薩於中應作是念:我終不以世藥為足,我當求習出世智藥,亦修一切善根福德。如是菩薩得智藥已,遍到十方,畢竟療治一切眾生。
結使等煩惱,為生死根本,有煩惱就有業,有業就有生死苦報。所以解脫生死重病,要從根治煩惱下手。可是世間的醫師,雖也有治精神病的,應用心理治療的,但對心中的煩惱頭數,煩惱力用……根本不明白。不能認識病源,當然不能下藥治療了!
學「菩薩」道的,對「於」此「中」道理,有深刻的認定,知道這不是世間一般所能根治的。所以「應」該常「作是念:我終不以」一般的「世藥為」滿「足,我當求習出世」間的「智藥」。
不但學習出世的真智慧,還要「修一切善根福德」。這樣的福慧雙修,才能自他兩利。「如是,菩薩」學「得」了「智藥」,就會「遍到十方」界去,「畢竟療治一切眾生」的生死重病。
戊二 隨義正說
己一 標法性空以觀心
(p.173)何謂菩薩出世智藥?謂知諸法從緣合生;信一切法無我無人,亦無眾生壽命知見,無作無受;信解通達無我我所。於是空法無所得中,不驚不畏,勤加精進而求心相。
說到出世的畢竟智藥,就是究竟解脫的不二法門。
一、唯識與中觀的現觀次第
依唯識宗的現觀次第,是先觀所取空,次觀能取空,然後趣入現證。
依中觀宗的現觀次第,是先泛觀一切法空,次觀能觀的心也空,然後趣入現證。
大致相近,但唯識宗以「唯識無境」【4】的勝解為方便,而中觀宗以「緣生無性空」【5】為方便。
本經所說,更順於中觀的修法。
唯識宗
|
中觀宗
|
所取空 → 能取空
|
觀一切法空 → 能觀的心也空
|
以「唯識無境」為方便
|
以「緣生無性空」為方便
|
二、何謂菩薩出世智藥?謂知諸法從緣合生;信一切法無我無人,亦無眾生壽命知見,無作無受;信解通達無我我所。
如來承上譬喻,進一步起問:什麼叫「菩薩出世智藥」?這是先要依經(論)的教理,了「知諸法」都是「從緣」和「合」而「生」。一切法依眾緣而有,依眾緣而生。離去因緣,就什麼都不能存在,這是確認了佛法的根本法則。
既然一切是因緣和合而有,那就能深「信一切法」是「無我、無人,亦無眾生、壽命、知、見,無作、無受」【6】了。這就是依因緣和合生的法則,信得『諸法無我』法印。
這裡的「我、人」到「知、見」,都是我的異名。在《大般若經》中,我的異名,一共有十六名。【7】在上面解說「我空」【8】時,已說到我、人、眾生、壽命;這裡再說到四名。外道、凡夫,對於自我,以為是能知者,能見者,作善惡業者,受果報者。所以知、見等,都是自我的別名;在緣生無我的正觀中,一切都不可得。能信得諸法無我,也就能「信解通達無我我所」。
信,是依人及經論所說,經教理的推比而起信;
解,是經思惟而得深刻的勝解;
通達,是修慧,能深徹的了達。
無我,就沒有我所;無我是我空,無我所是法空。
──上來泛觀一切法空。
三、於是空法無所得中,不驚不畏,勤加精進而求心相。
進一步,要返觀這能觀的心相也空。【9】
一般人,大都是『依識立我』【10】;所以這也就是廣觀法空,而後反觀我空的現觀次第。如上所說的我法皆空,是最難信解的。因為一般都誤以為空是沒有,所以聽說一切空,就不免有沒有著落的恐怖。但大乘利根菩薩,從緣生無性去解空,知道『畢竟空中不礙一切』【11】。有業有報,有修有證,能於畢竟空中立一切法,所以能「於是空法無所得中,不驚不畏」。【12】
不但不驚怖,而且深信不疑,更能「勤加精進」,由博返約,從一切法空中,「而求心相」是什麼。心相,也可譯作心性。求心相,就是求心的自性。知見作受,繫縛解脫,眾生總以為心在主宰。有心可得,為眾生妄執的最後堡壘;所以非進求心相不可。
從前慧可禪師,向達磨禪師求安心法。這也是以為有心可得,而只是憂悔不安,不得自在。達磨禪師說:『將心來與汝安』!這就是要他返觀自心,勤求心相。慧可禪師求心的結果是:『求心了不可得』。【13】
這與下文的觀心一樣,這才是安心解脫的不二法門!
己二 觀心無性以顯性
庚一 觀心無性
辛一 約勝義觀心無性
(p.176)菩薩如是求心:何等是心?若貪欲耶?若瞋恚耶?若愚癡耶?若過去、未來、現
在耶?若心過去,即是盡滅;若心未來,未生未至;若心現在,則無有住。是心非內、非外、亦非中間。是心無色、無形無對、無識、無知、無住、無處。如是心者,十方三世一切諸佛,不已見、不今見、不當見。若一切佛過去來今而所不見,云何當有?但以顛倒想故,心生諸法種種差別。是心如幻,以憶想分別故,起種種業,受種種身。
以下是勤求心相,觀心無性以顯性。
在說明上,分為觀心無性,無性即性兩節。【14】
觀心無性也分二科,先正約勝義顯無性,是勤求心相的正意。【15】
一、菩薩如是求心:何等是心?
如來先總標說:「菩薩」應「如是求心」。怎麼樣求呢?應推求觀察,「何等是心」?求心,是求心的自性是什麼。但求覓起來,心是畢竟不可得的。本經約三門觀察,
1、三毒求:「若貪欲耶?若瞋恚耶?若愚癡耶?」
心是「貪欲」嗎?「瞋恚」嗎?「愚癡」嗎?假如心是貪欲,那瞋、癡就不是心了。假如是瞋恚,貪、癡又不是心了。假如心是愚癡,那心就不能是貪、瞋了!假使說,貪、癡或瞋、癡,可以相應,同時而有,所以不妨是貪又是癡,是瞋又是癡。但這既不免貪瞋相違的過失,而且相應共有,可見是眾緣和合,而不是心自性相,自性是不二的自體呢!這樣,從這三毒去推求,什麼都不能說是心。
依經論成法,這應該是三性求:心是善嗎?是惡嗎?是無記嗎?心既不能局限於一性,又不能同時通於三性,所以以三性推求,心是了不可得。本經且約惡性說,從三毒去推求。【16】
2、三時求:「若過去、未來、現在耶?若心過去,即是盡滅;若心未來,未生未至;若心現在,則無有住。」
從時間去觀察,心是「過去」的嗎?「未來」的嗎?「現在」的嗎?「若心」在「過去」,過去是已滅,那「即是盡滅」而不可得。「若心」在「未來」,未來是「未生」起,「未至」現在,那不是等於沒有嗎?「若心」在「現在」,現在只是不離過去未來的假名,並沒有一念安住不動的現在。所以經上說:『即生即滅』。【17】這樣,現在是即生即滅,「無有住」相,那又指什麼為現在心呢?作三時觀察,心是了不可得,所以《金剛經》說:『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』。【18】
3、三處求:「是心非內、非外、亦非中間。」
如心是有實自性的,那心在什麼處?在內?在外?在中間?推求觀察起來,「是心非內」,並不能指出心在身內的那一處。而且心如在內,怎麼能了外境呢?當然也「非外」,誰能證明心在身外?而且在外,又怎能覺了自己身心呢?也「非中間」,中間是相待的假名,是並不能確指的。
※觀門無邊,本經且約三毒、三時、三處為觀門,但推求起來,不見有一定法名為心,不見心有自性可得而契入心空。【19】
二、是心無色、無形無對、無識、無知、無住、無處。如是心者,十方三世一切諸佛,不已見、不今見、不當見。若一切佛過去來今而所不見,云何當有?
觀心性空而入現證無分別性,《瑜伽論》說(經)有六句;本經前文出四句,這裡譯為七句,以顯示心相不可得。【20】七句是
1、「是心無色」,非色根識所能得的色相。
2、「無形無對」,無形就是無對,是譯者的衍文。【21】這是說,心不如五塵等那樣的有形有對。
3、「無識」,不是意根識所能明了的。
4、「無知」,也不是雜染有漏識所能知的。
5、「無住」,不是心依根住而有所得的。
6、「無處」,也不是心在器世間而有處所的。
觀察起來,心是這樣的無所得,唯是如如無差別性。所以如來接著說,不是由於智力微薄,觀察不到,而是心相本來如此。「是心」,連「十方三世一切諸佛」,也是觀心了不可得。過去佛,「不已見」;現在佛,「不今見」;未來佛,「不當見」。這樣,「若一切佛」,也「過去」未「來」現「今」──三時觀「所不」能「見」,那怎麼眾生一定以為應「當有」心可得呢?
經說『云何當有』,是反問,以表顯心不可得。但從下文看,也是伏一疑問。儘管勝義觀中,求心了不可得,但心確是那樣的現成,這到底是什麼呢?這可說是人人懷疑的問題。
從前德山禪師,挑了《金剛經》青龍疏,想到南方去難破禪宗。半路上遇到賣點心的婆子,問他:『金剛經說三心都不可得,上座點的是那一個心』?德山竟茫然不知所答。德山以為心不可得,就誤會為沒有心了。真俗不能無礙,解空不能達有,難怪他經不起老婆子現實門中一問,就落得啞口無言。【22】
三、但以顛倒想故,心生諸法種種差別。是心如幻,以憶想分別故,起種種業,受種種身。
這問題,且看如來如何解答!佛說:「但以顛倒想」,「心生諸法種種差別」。為了解說這二句,接著說:「是心如幻」,「以憶想分別」,所以心與煩惱俱起,而「起種種」善惡「業」;作了業,就「受」人天惡趣等「種種身」。【23】
這一解說,包含兩個意義:
1、心是什麼?是本性空而如幻的有。雖現現成成的有心,有分別,心相是了不可得。心是如幻性空,並非不可得中,別有什麼微妙的,真實的心。
2、心生種種差別法生,確是《阿含經》以來的決定說。這與唯識學的依識立境,『諸識所緣,唯識(心)所現』24不同。這是說:由於無始來的妄想心,所以造業受果,生死流轉。心就是那樣的如幻如化,那樣的虛妄顛倒。在幻化虛妄中,織成幻化虛妄的三界六道,生死不了。如以為一定有心可得,是真是實,那不妨打破沙盆問到底,心是什麼?怎麼樣有的?什麼時候開始有的?一連串的推求觀察,而心是了不可得。通達心無所得,就能現證真性,解脫自在!
【1】 後漢.支婁迦讖譯《佛說遺日摩尼寶經》:「若閻浮利若醫、若醫弟子者,或醫王最尊,三千國土滿其中者,或醫王滿其中。雖有乃爾所醫王,不能愈外道及不信者。」
晉.失譯《佛說摩訶衍寶嚴經》:「假令三千大千國土諸有識者,悉如耆域醫王。有人問之以何方藥治彼病者,終無能答。」
趙宋.施護譯《佛說大迦葉問大寶積正法經》:「於閻浮提內醫病人中最為第一。迦葉!所有三千大千世界眾生為護自命,見彼菩薩如見醫王。迦葉白言:如是住邪見者以何藥療?」
【2 】梵名Jambu -dvīpa,巴利名Jambu-dīpa之音譯。又作閻浮利、贍部提、閻浮提鞞波。閻浮,梵語jambu,乃樹之名;提,梵語 dvīpa,洲之意。
梵漢兼譯則作剡浮洲、閻浮洲、贍部洲、譫浮洲。略稱閻浮。舊譯為穢洲、穢樹城,乃盛產閻浮樹之國土。
《佛法概論》,p.125-126:「從釋尊的引述中,我相信,釋尊時代的須彌山與四洲,大體是近於事實的。須彌山,梵語須彌盧,即今喜馬拉耶山。山南的閻浮提,從閻浮提河得名,這即是恆河上流──閻浮提河流域。毘提訶,本為摩竭陀王朝興起以前,東方的有力王朝,在恆河下流,今巴特那(Patna)以北地方。瞿陀尼,譯為牛貨,這是游牧區。「所有市易,或以牛羊,或摩尼寶」(《起世經》卷七);指印度的西北。拘羅,即福地,本為婆羅門教發皇地,在薩特利支河與閻浮提河間──閻浮提以北,受著印度人的景仰尊重。但在這四洲的傳說中,印度人看作神聖住處的須彌山為中心,山南的恆河上流為南洲,向東為東洲,向西為西洲,而景仰中事實的拘羅,已經沒落,所以被傳說為樂土,大家羨慕著山的那邊。印度人自稱為南閻浮提,可見為拘羅已沒落,而發展到恆河上流時代的傳說。那時的東方王朝毘提訶,還不是印度雅利安人的征服區。四洲與輪王統一四洲說相連繫;這是雅利安人到達恆河上流,開始統一全印的企圖與自信的預言。」
【3】 Jīvaka:耆婆,時縛迦,時婆,尸婆迦,口爾口縛迦,侍縛迦,耆婆童子,耆迦婆;耆域藥王,童子醫王耆域,耆域醫王;活童子,耆舊童子,壽命童子,固活,能活,更活。
《佛說柰女耆婆經》卷1,大正14,902c22-903a13:「奈女後生得男兒,兒生之時,手中抱持針藥囊出。梵志曰:此國王之子,而執持醫器,必是醫王。名曰耆婆至年八歲,聰明高才學問書疏,越殊倫匹,與比隣小兒遊戲,心常輕諸小兒,以不如己。諸小兒共罵之曰:無父之子婬女所生,何敢輕我?耆婆愕然默而不答,便歸問母曰:我視子曹,皆不如我,而反罵我言:『無父之子』。我父今者為在何許?母曰:『汝父者正萍沙王是也』。耆婆曰:『萍沙王乃在羅閱祇國去此五百里』。…王見印文,憶昔日之誓,知是其子悵然憐之以為太子。涉歷二年後,阿闍世王生,耆婆因白王曰:『我初生時手持針藥囊,是應當為醫也。王雖以我為太子,非我所樂,王今自有嫡子生矣,應襲尊嗣,我願得行學醫術。』」
《善見律毘婆沙》卷17,大正24,793c17-794a21:「時王舍城有一童女,字婆羅跋提(Sālavatī),端正無比。時瓶沙王舉為婬女,王出百千金錢,諸臣長者出二百千錢,共莊束此婬女,為作屋宅衣服車乘、園林浴池、種種伎樂。耆婆者,外國音,漢言活童子。何以名之活童子?時無畏王子,晨朝乘車欲往見王,路見小兒,問傍人言:『此兒為死活?』傍人答言活,是故言活童子。王子問曰:『其母生已,何以擲置路上?』答曰:『此婬女法,若生女教習為婬女種,若生男則擲棄,是故生棄路上。』王子無畏,抱取養育漸漸長大,即立為兒。」
問曰:「耆婆童子何不學餘技術?」
答曰:「往昔有佛,名曰蓮花,時有一醫師,恒供養蓮花如來。耆婆見已心自念言:『云何我未來世,得如此醫,供養如來?』作是念已,即於七日中供養如來,往至佛所頭面禮足,白佛言:『願我未來世作大醫師供養佛,如今者醫師供養佛無異。』作是願已禮佛而退。耆婆命終即生天上,天上福盡下生人間,如是展轉乃至釋迦出世,宿願所牽不學餘技,但學醫方。」
【4】
[1]《成佛之道(增註本)》,p.382-383:「依唯識而成立因果,也就依唯識而立迷悟。眾生不了解外境是唯識的,是顛倒錯亂,為執我、執法的根源。因妄執,起煩惱,造業,這都熏習在阿賴耶識裏。業種成熟時,隨業受報,阿賴耶識就名為異熟識,成為生死輪迴的主體了。反之,如依觀而通「達」實「無」外「境」,是無自性的,是「唯識」所現而立的,這就能於依他起而知遍計所執空。如境相空不可得,虛妄分別識也就因失去對象而不生。境無所得,識也就無所得,就「能」悟「入於」唯識「真實」性──空相,真相。真實性是依他起自性離執所顯的,所以也不能說是空的。如說:『唯所執、依他,及圓成實性;境故、分別故,及二空故說』;『依識有所得,境無所得生;依境無所得,識無所得生。由識有得性,亦成無所得;故知二有得,無得性平等』。識有所得,有自相,依此而成立因果,迷悟,為虛妄唯識系的要義。這對於五事不具的根性,真可說是善巧極了!而且依實立假,本是小乘一切有系的根本立場。一切法的實有性,十八界的實有性,以唯識義來解說,這對於攝化小乘有宗而向於大乘一切法空性的教說,不能不說是佛菩薩的難思方便!」
[2]《成佛之道(增註本)》,p.393):「性空唯名系,以現觀法性空為主要目的,是不消說了。虛妄唯識系,雖廣說法相,而說到修證,先以識有遣境無,然後以境無而識也不起,這才到達心境的都無所得。因為說依他有自相,所以離執所顯空性,也非實在不可。但到底可破無邊煩惱,可息種種妄執。如能進步到五事具足,還不又歸入極無自性的現觀嗎?」
【5】《般若經講記》,p.105-106: 183
依修行的次第說:先觀所緣的一切,色聲等諸法,人、天等眾生,都無自性可得,不可取,不可著;但因薩迦耶見相應的能觀者,未能遮遣,還未能現證。進一步,反觀發菩提心者,修菩薩行者不可得,即心亦不可得,不見少許法 ──若色若心有自性,可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。這才薩迦耶見──生死根拔,盡一切戲論而悟入無分別法性。中觀者廣明一切我法皆空,而以離薩迦耶見的我我所執,為入法的不二門,即是此義。無所化的眾生相可得,無能發心的菩薩可得;這樣的降伏其心,即能安住大菩提心,從三界中出,到一切智海中住。
【6】 《大智度論》卷35,大正25,319b-c:
問曰:如我乃至知者、見者,為是一事?為各各異?答曰:皆是一我,但以隨事為異。於五眾中,我、我所心起,故名為「我」。五眾和合中生故,名為「眾生」。命根成就故,名為「壽者」、「命者」。…行人法故,名為「人」。…手足能有所作,名為「作者」。…後身受罪福果報故,名「受者」。…目覩色,名為「見者」。五識知,名為「知者」。復次,用眼見色;以五邪見(邪見、身見、邊見、見取、戒取)觀五眾;用世間、出世間正見觀諸法,是名「見者」──所謂眼根、五邪見、世間正見、無漏見,是名「見者」。餘四根所知及意識所知,通名為「知者」。如是諸法皆說是「神」。
【7 】《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》卷1,大正8,221c;《大智度論》卷35,大正25,319b-c。
【8】 「我空」:詳參《寶積經講記》,p.95-99。
【9】《般若經講記》,p.105:「發勝義菩提心,即從畢竟空中,起無緣大悲以入世度生。以大悲為本的菩提心,始終不二,僅有似悟與真悟的不同而已。本文接著說: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。前說所度的眾生實不可得,如有所得,即著於我等四相,是就所觀的所化境──眾生而說。雖悟得補特伽羅無我,而在修證的實踐上,不一定能內觀無我,盡離薩迦耶見──我我所執。此處,即不但外觀所化的眾生不可得,更能反觀自身,即能發心能度眾生的菩薩──我也不可得。」
【10】《中觀今論》,p.245-246:
我與法,即等於我與我所。(一)、我與我所依住:我是依五蘊和合而安立的,我是能依(犢子、一切有部等,即依五蘊立我),五蘊即是我所依住,此我即順於補特伽羅我義。(二)、我與我所緣了:眾生每以能認識者為我(經部師,唯識師等即依識立我),即能了的主觀是我,主觀所緣了的是我所。(三)、我與我所執取:如說這是我的身體,我的茶杯,即以身體或茶杯為屬於我的,身體或茶杯是我所,此我即約薩迦耶見的執取說。佛法說「無我無我所」,側重於薩迦耶見。我與我所必不相離,如有我,即必有我所,有我所才會有我,無我也就不成其為我別是主宰義,主即需要自由,宰即需要支配其他的。自由自主而要統攝其他的,其他即是我所。換言之,依於實在、不變、獨存的法我性,引起的絕對自由意志 ──薩迦耶見,為一切依自我為中心而發展的自愛、自慢、無限私欲的源泉,也即是生死的根源。悟了緣起,知一切為相待的緣起,變異的緣起,無性的緣起,僅為似一似常似有的人生宇宙;唯有在相對的、變動的緣起因果中,才有世俗假名的自由。離卻實我見,即成無我智。我與我所相關,知我無自性,我所也即不可得。《中論》說:「若無有我者,何得有我所」?這樣,我空與法空,本是沒有難易可分的。因為不悟依緣假有的性空,我空與法空皆不知;如能悟此理,那麼觀我即知我空,觀法也能知法空。佛於經中多說無我,依聲聞法而進一步的廣明菩薩法,故依我空為比喻而明法空。但論中也每每先觀法空,由法不可得而觀到我也是空。法空,我空,二者的原理是一樣的。
【11】
[1]《中觀論頌講記》,p.40:
從性空上說,在緣起上離去情執(世俗),性空的真相就顯現出來(勝義)。如暗去與明來,並非二事,所以說「以破為顯」。從幻有說,空卻自性才是緣起假名(世俗);緣起空寂,其實空中不礙一切(勝義)。
[2]《般若經講記》,p.124:
一切法雖同歸於無得空平等性,但畢竟空中不礙一切。一切的緣起法相,有迷悟,有染淨,因為性空,所以有此種種差別,如《中論》所說。所以佛又對須菩提說:無上遍正覺,雖同於一切法,本性空寂,平等平等。但依即空的緣起,因果宛然。
[3]《空之探究》,p.250:
龍樹的緣起即空性,是超越數量的,超越數量的空性,不礙一切。空無自性,非別別的存在,所以可說依緣而不一不異,成立一切法。
【12】
[1]《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》卷2,大正8,232b-c:
須菩提!汝言我不見是法名菩薩;…。如是,須菩提!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,於諸法無所見;是時不驚、不畏、不怖,心亦不沒、不悔。…。是菩薩一切法不見故,不驚、不畏、不怖、不沒、不悔!須菩提白佛言:世尊!何因緣故是菩薩心不怖、不沒、不悔?佛告須菩提:菩薩摩訶薩一切心心數法不可得,不可見,以是故,菩薩摩訶薩心不怖、不沒、不悔。世尊!云何菩薩心不驚、不畏、不怖?佛告須菩提:是菩薩意及意界不可得、不可見,以是故不驚、不畏、不怖。如是,須菩提!菩薩摩訶薩一切法不可得故,應行般若波羅蜜。須菩提!菩薩摩訶薩一切行處,不得般若波羅蜜,不得菩薩名,亦不得菩薩心,即是教菩薩摩訶薩。
[2]《大智度論》卷41,大正25,360a。
[3]《般若經講記》,p.199-200:
無罣礙故,無有恐怖」:恐怖為愚癡心所生起,心有罣礙,執有我法而患得患失,即無往而不恐怖。經中說五畏:惡名畏、惡道畏、不活畏、死畏、大眾威德畏。此中結歸究竟涅槃,恐怖可約生死說,『坦然不怖於生死』,即自然沒有一切恐怖了。菩薩了法性空,知一切法如幻,能不為我法所礙而有恐怖,即「遠離顛倒夢想」。顛倒,即是一切不合理的思想與行為,根本是執我執法,因此而起的無常計常,非樂計樂,無我計我,不淨計淨;以及欲行苦行等惡行。夢想,即是妄想,即一切顛倒想。菩薩依智慧行──悟真空理,修中道行──遠離一切顛倒夢想,消除身心、自他、物我間的種種錯誤,即拔除了苦厄的根本,不怖於生死,能得「究竟涅槃」。
【13】
[1]《景德傳燈錄》卷3,大正51,219b。
[2]《華雨香雲》,p.200: 186
舊傳達磨宗風,答語每從反詰問處著手。如慧可見達磨,乞與安心法。達曰:「將心來與汝安」!可曰:「覓心了不可得」。達曰:「與汝安心竟」。僧璨之見慧可,可曰:「將罪來與汝懺」!道信之見僧璨,璨曰:「誰縛汝」!出言之旨趣並同,實則此是大乘顯示勝義之一式。約理,則於無自性處顯空性;約行,則於絕情見處體實性。此如《般若經‧三假品》,佛命須菩提「為菩薩摩訶薩說般若波羅蜜」。須菩提乃曰:菩薩不可得,般若不可得,我云何能為菩薩說般若?佛因而印成之曰:如是!如是!若知菩薩不可得,般若不可得,即是為菩薩說般若。一反來問以為答,方等、般若經,實多其例。
【14】 「庚一、觀心無性」: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76-187。「庚二、無性即性」: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87-196。
【15】 「辛一、約勝義顯無性」: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76-181。「辛二、約世俗呵心妄」: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81-187。
【16】《勝鬘經講記》,p.253-254: 187
有部解說為:心有善、不善、無記三性,無記是心的本性,初生及命終,以及善不善心所不起時,心都是無記的。與善心所及惡心所相應,成為善不善心,即是客性。約心相續的為不善心所染,說心性本淨,客塵所染,並非不善心的自性,是清淨無漏的。成實論師,說心性通三性,也以此經為不了義,約相續假名心說。聲聞中的大眾部,分別論者,是以心的覺性為本淨的。大乘中,如《般若經》、《中觀論》等,以為此約善不善心的空性說。一切法本性空,自性清淨心者,清淨就是空,空就是清淨。眾生的心是本性空寂的,一切法也是本性空寂的,所以說一切法及心自性清淨。心性雖本來空淨,而以因緣有雜染煩惱,不礙自性空的緣生煩惱,不離法性空,即是法性空,無二無別,然由於煩惱,本淨(空)的心性,不得顯現,由此說心性本淨為煩惱所染污。瑜伽學者,也約此義說。然鄰近大眾分別說的真常唯心論,如本經,所說即略略不同。心性本淨,或自性清淨心;當然約如來藏法性空說。然勝義空的般若宗風,法性空約一切法說;心性空雖約心以顯法性,但心性淨與法性淨,是無二的。
【17】 《大乘起信論講記》,p.60-61:
我在《中觀今論》說到,生滅應分為三種:
一、剎那生滅,這是約一剎那間即生即滅義說的。
二、分位生滅,這是約(如有情的)從生到死的一期生滅說的。
三、大期生滅,即緣起法所說的『此生故彼生,此滅故彼滅』的生滅。這生滅,即含攝了流轉與還滅。流轉,依眾生生死相續,生生不已說;還滅,約出離生死得解脫說。所以,緣起支中的生滅,生,不但是生死的初生,指這生命的生生不已;而滅,卻是約究竟證得出離生死說。流轉與還滅,這二門是佛法中最根本的;即說明眾生為什麼而生死流轉的,及如何才能斷除生死而證滅與成佛的。《阿含經》的十二緣起和四諦,都是說明這二者。
大乘佛法的特點:重在說明即生死流轉法中,當下即是不生不滅。所謂了生死,得解脫,證涅槃,都不是把什麼東西滅掉了。還滅,是緣生幻有的還滅,而實意味那寂滅的法性。是在這生滅法中,體證那究竟真實的法性,即是諸法的本不生滅性。這是大乘佛法的共義。所以,從生死流轉邊說,眾生是有死此生彼的生滅現象的;從涅槃還滅說,雖依滅顯寂滅,而實眾生本來是不生不滅的。
【18】
[1]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,大正8,751b。
[2]《般若經講記》,p.116-117:
為什麼說緣起假名的心即非心呢?因於三世中求心,了不可得。如說心在過去,過去已過去了,過去即滅無,那裡還有心可得!若心在現在,現在念念 不住,那裡有實心可得!而且,現在不離於過去未來,過去未來都不可得,又從那裡安立現在!倘使說心在未來,未來即未生,未生即還沒有,這怎麼有未來心可得。於三世中求心自性不可得,唯是如幻的假名,所以說諸心非心。也就因此,佛能圓見一切而無礙。世人有種種的妄執:[1]有以為我們的心,前一念不是後一念,後一念不是前一念,前心後心各有實體,相續而不一,這名為三世實有論,即落於常見。[2]有主張現在實有而過去未來非有的,如推究起來,也不免落於斷見。[3]有以為我們的心是常恆不滅的,我們認識的有變異的,那不是真心,不過是心的假相,這又與外道的常我論一致。佛說:這種人最愚癡!念念不住,息息流變的心,還取相妄執為常!
心,不很容易明白,唯有通達三世心的極無自性,才識緣起心的不斷不常,不一不異,不來不去,不有不無。從前,德山經不起老婆子一問──三心不可得,上座點的那個心?就不知所措,轉入禪宗。這可見畢竟空而無常無我的幻心,是怎樣的甚深了!這唯有如來才能究竟無礙的明見他。
【19】《攝大乘論講記》,p.325:「空宗的觀法,直觀一切皆空,事實上只是一門深入,雖可分為觀一切法皆不可得,再返觀能觀心亦不可得,更進一層觀空相亦不可得。但這觀門差別,無須分成三種觀法,怎樣觀境空,也同樣的觀心空與空空。」
【20】
[1]《瑜伽師地論》卷74,大正30,706b:
問:圓成實自性當云何知?答:當正了知,如先所說差別之相,所謂真如、實際、法界,如是等類無量差別。復當了知所餘差別,謂無形色、不可睹見,無所依住、無所攀緣,不可顯現、不可了別,不可施為、不可宣說,離諸戲論無取無捨,如是等類差別無量。
[2]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02:
依《瑜伽論》有六句,本譯但出四句:一、無色,這不是色根識所得的。二、無形(相),既不是五根識所得,也就不是色等五塵相了。三、無明,這也不是意根識所明了的。四、無知,也不是雜染的有漏識所知的。這四句,說明了不落二邊,非有漏心識所得,而唯是般若現證的。《般若經》說:『慧眼於一切法都無所見』,這就是真見道的現證,「是名中道諸法實觀」。
【21】
[1]《佛說遺日摩尼寶經》:
佛語迦葉言:心無色無視無見。佛語迦葉言:諸佛亦不見心者,本無所有無所因也。自作是因緣,自得是死生。心遠至而獨行,心譬如流水上生泡沫須臾而滅。
[2]《佛說摩訶衍寶嚴經》:
如是迦葉!心未來不在內,亦不在外,亦不在兩中間。心者非色不可見,亦無對無見無知無住無餘倚。迦葉!心者一切諸佛,不已見、不當見、不今見。若一切諸佛,不已見、不當見、不今見者,云何知有所行?但以顛倒想故有諸法行,諸法者如幻化之法,受種種生故。是心如風遠行不可持故,心如流水不可住故,心如燈炎緣相續故。
[3]《佛說大迦葉問大寶積正法經》:
迦葉!又此心法非在內、非在外、亦非中間。迦葉!又此心法離眾色相,無住無著而不可見。迦葉!過去一切佛不見,未來一切佛不見,現在一切佛不見。迦葉白言:若過去未來現在一切佛不見者,云何彼心有種種行相?迦葉!彼心無實從妄想生,譬如幻化,種種得生為虛妄見。迦葉白言:虛妄不實,其喻云何?佛言迦葉:心如浮泡生滅不住,心如風行而不可收,心如燈光因緣和合。
[4]《大乘寶雲經》卷7〈寶積品第七〉: 189
是心非內、非外、亦非中間,是心無色無識無形無見無知無住處。如是之心十方三世一切諸佛不已曾見、非今現見、非當來見。若一切佛過去來今所不見者,云何當有?但以顛倒妄想因緣,心生諸法種種差別。善男子!是心如幻憶想分別,起種種業受種種身。善男子!心去如風於非境界遠行難收,心如流水生滅不住,心如燈炎眾緣故有。
【22】
[1]《釋氏稽古略》卷3,大正49,840c10-23:
德山:朗州德山禪師,名宣鑒,簡州人,姓周氏。丱歲(指幼年)出家,依年受具。精究律藏於性空寺,通貫諸經旨趣。常講《金剛般若》,時謂之周金剛。不信南方宗禪之道,乃曰:「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,萬劫學佛細行,不得成佛。南方魔子敢言:『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!』我當摟其窟穴,滅其種類,以報佛恩。」遂檐《青龍疏鈔》出蜀至澧陽。路上買油糍點心,婆子指其檐曰:「這箇是甚麼?」師曰:「《青龍疏鈔》。」婆曰:「講何經?」師曰:「《金剛經》。」婆曰:「我有一問,若道得,我當供上座油糍;若道不得,不與油糍。」婆乃問曰:「經中道『過去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。』未審上座點那箇心?師無語,乃不得油糍而去。
[2]《藥師經講記》,p.26-28:或許有人發生疑問,以為佛法既說無我,此中為什麼又說我聞?世人不明佛法,發生這類的疑難,著實不少。從前有位聰明小沙彌,讀誦《心經》,讀到『無眼耳鼻舌身意』時,不覺懷疑起來,就到師父那裡,摸摸自己的眼睛、耳朵、鼻子,問師父是什麼?師父說:眼睛、耳朵、鼻子都不知道嗎?他說:既然我的眼睛、耳朵好端端的,為什麼經裡說無眼耳鼻舌呢?結果師父也無從回答。又古代有位德山法師,善講《金剛經》。他揹著《金剛經註疏》去參訪,路旁見一老婆婆在賣點心,便歇下來,打算買些點心充饑。老婆婆問他包裡是什麼?他說是《金剛經疏》。老婆婆又問:《金剛經》說:『過去心不可得 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』,那你到底想點的那個心?德山無以為答,便把經疏燒掉。
佛經說無眼耳鼻舌身意,說三心不可得,而事實上,這種種(根)身心之法,卻又顯然而存在的;同樣地,佛法儘管說無我,而在世俗諦中,因緣和合的假我,卻又是不可否定的。這在一般人似乎是矛盾而不可理解。須知五蘊假合的我,與空無我性的我,其含義是迥然不同的。我們的意識中,總覺得有個我,運動于時空中,而且是常住不變、獨立而自主存在的。這樣的我,是神我,自性我,佛法否定了它,所以說無我。因為從頭至足,從物質到精神,任憑怎樣去尋求,都沒有絲毫的自性可得,故『無眼耳鼻舌身意』,『無我無眾生』。然而五蘊和合,心身所起的統一作用,卻是有的,雖有而如幻如化;這幻化不實的和合相,即假名為我。假名我,不但凡夫有,即聲聞聖者也無例外。有人問佛:阿羅漢可否說我?佛說:可以。假我雖有,但不同凡夫錯覺中的實我,和外道妄執的常我、神我。明乎此,佛法的說我與無我,說眼耳鼻舌與無眼耳鼻舌,並不矛盾,於真俗二諦,才能融通無礙。
23《成佛之道(增註本)》,p.348-350:
勝義觀,是尋求一切法的自性,而依之悟入勝義的。這一正理的觀察,為解脫的不二門。解脫的是「苦」,苦是眾生的身心自體,以觸對一切而引起的憂苦。眾生為什麼是苦?為什麼在生死中輪迴?上面已講過,這是「因於惑業」。「業」依惑而起;「惑」是無明──我我所見為主的煩惱,經說『無明,不正思惟』為因,就是「由」不如理的虛妄「分別」而起。為什麼眾生的心識,總是妄「分別」而不能如實知呢?這是「由」於「戲論」。什麼叫戲論?妄分別是不離境相而現起的,妄分別生時,直覺得境是實在的,這似乎是自體如此,與分別心等無關的。這不只是妄分別的錯覺,在凡夫的心境中,那個境相,也確是現為這樣的。這是錯誤的根本來源,是不合實際的。為什麼?如認識到的,確是實在的,是自體如此的,那與經驗的事理,全不相合;也就是世俗的,出世的一切,都不能成立了!那並不如此而現為如此的「戲論」,分別心──名言識是不能知道他是錯誤的。如以尋求自性的正理觀察,層層剖析,要他還出究竟的著落,就顯出是並無真實自性的。一切法無自性,就是一切法的真相了。所以,「依」於尋求自性不可得的「空」觀,不斷修習而能夠「滅」除。戲論滅了,妄分別就失卻對象而不起。分別心息,就是般若現前,當然不再起惑造業,不再苦體相續而解脫了。聖者的解脫,是依空為觀門而得到。佛說空、無相、無願為三解脫門,理由也就在此。
【24】 《解深密經》卷3,大正16,698a-b:
慈氏菩薩復白佛言:世尊!諸毘缽舍那、三摩地所行影像,彼與此心當言有異、當言無異?佛告慈氏菩薩曰:善男子!當言無異。何以故?由彼影像唯是識故。善男子!我說識所緣、唯識所現故。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