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佛淺說
──四十二年冬在臺北善導寺講──
《淨土學論集》p.1 ~ p.41(錄自《淨土與禪》p.77 ~ p.122)
釋貫藏 敬編2013.3.4
三 念佛法門三特徵
1. 三種特徵
念佛(稱念阿彌陀佛)法門,有三種特徵:一、他增上,二、易行道,三、異方便。
此三者,在一切佛法中,無論是大乘或小乘,本來都是普遍具有的,不過糅合這三點而專門闡揚顯示的,唯是念佛淨土法門。
1. 他增上(他力)
(1) 自他增上,而佛法專重自力:一切他力都要透過自力
一、他增上:他增上的反面,是自增上。修學佛法,有依自力和依他力二種,自力即自增上,他力是他增上。
〔一〕我常說佛法重於自力,但並不是說到自力,便完全否定他力,因為他力也是確實存在的。【14】〔1〕例如一個人生存於世間,不能專靠自力或他力,而是依著自他力的展轉增上。如小孩必由父母養育,師長訓導,一直到長大成人,在社會上也還得依靠朋友。同時他
所需要的衣服飲食等資生物,也都不是全由自力供給。所以就世間法說,一個人的生存,
決無專賴自力而可以孤獨存在的。〔2〕佛法中,〔A〕如聲聞乘特重自力,但也不能不依靠他力。如歸依三寶,即是依三寶的加持力;在修學的時候,也須要師長同學的引導與勉勵。
特別是受戒,要經三師、七證,三白羯磨,戒體【15】才得成就。若犯僧伽婆尸沙重戒,則
須依於二十清淨大德,至心懺悔,罪垢才能蠲除。〔B〕這僅就小乘說,實則一切佛法莫不
如此。
〔二〕我平常總是說,佛法是專重自力的,所謂「各人生死各人了」,〔1〕這話本是絕對的正確。如佛的兒子,佛的兄弟,若不自己努力修學,佛也不能代他們了生死。〔2〕〔A〕但這並非沒有他力,〔B〕不過任何事情的成辦,一切他力,都要透過與自力的合理關係。諸佛、菩薩、羅漢,以及師長道友,固能給予我們的助力,但這種助力,必經我們自力的接受
和運用,才能顯出它的功能。所以外來的力量並非無用,而是要看我們自己有沒有能力
去接受它,運用它。假如自己毫不努力,一切都依賴他力,那是絕不可能的。比方患貧
血症,可以輸血補救,但若身體壞到極點,別人的血也是救不了的。換句話說,必須自
身還有生存能力,然後才能吸受他人之血,以增強自己的身命。
(2) 接受他力(外來的、自力化成的),最要緊的是:自覺到有力量在支持接受他力,最要緊的是自覺到有一種力量在支持我們。如小孩正在害怕時,有人對他說:你媽媽就在身邊呢!立刻就會發生一種強大的力量,使他不再害怕;這因為,小孩自己知道母親是他的保護者,所以一聽說媽媽,便無所畏懼了。一般人,特別是怯弱的人,當他沉淪在苦惱絕望之中,一旦自覺到有某種力量支持他,便能做出很多平時所不能做的事情。一個國家亦如此,當他發生危急困難時,若有其他國家發表支援的聲明,人心便會轉趨安定,而發揮出莫大力量,克服困難。如自己不求改進,那麼外力的援助,不能拯救這一國家的危亡。他力,要依自力而成為力量。
有時,明明是自力,卻可以化自力為他力,因而增進自力的。〔1〕如夜晚走路,有人怕鬼
便唱起山歌來。聽到了自己的歌聲,好像有了同伴,有了支持他的力量,使他不感孤獨,
不再怕鬼。〔2〕又如小孩害怕的時候,即使母親在他的旁邊,而他自己不曉得,還是一樣
的害怕。反之,母親並不在,聽人說母親就來了,也會使他堅強起來。
所以,外來的他力,或者只是自力化而為他力,只要自己知道,知道外來有某種力量,確能援助自己,即能發生效用。
稱念阿彌陀佛,依佛力而往生淨土,即是他力。但從上解說,我們可以知道,確有阿彌
陀佛,但如不知不信不行,也仍然無用,不得往生西方。
一分學佛者,為了讚揚阿彌陀佛,不免講得離經。一隻鸚鵡,學會念「阿彌陀佛」,一
隻鵝跟著繞佛,都說牠們往生西方。大家想想,鸚鵡與鵝,真能明了阿彌陀佛與極樂世
界嗎?也有信有願嗎?【16】
信愿行
(3) 專靠他力而忽略自力,與神教無異,不合佛法因果律
自力與他力,必須互相展轉增上。〔1〕如果專靠他力而忽略自力,即與神教無異;依
佛法說,便不合因果律。〔2〕不管世間法也好,佛法也好,若能著重自力,自己努力向上,
自然會有他力來助成。如古語說:「自助者人助之」。不然,單有他力也幫不了忙,所以
佛教是特重自力的宗教。
(4) 龍樹、馬鳴都說:他力法門是為志性怯劣的初心人說
〔1〕大凡一個人的能力越強,自力的精神也就越強。如小孩的生存能力薄弱,即依賴他力,
漸漸長大,生存能力漸強,自力的表現也就漸漸明顯。
〔2〕〔A〕故佛法的他力法門,如阿彌陀佛的淨土法門,龍樹與馬鳴等,都說是為志性怯劣
的初心人說。【17】教法被機而設,這是特為能力差的怯弱眾生說的。〔B〕念佛法門,是屬於他力的,依阿彌陀佛慈悲願力的攝受,才有往生淨土的可能;若沒有阿彌陀佛的慈悲願力,則不能往生。
十善菩萨:在退转位,不一定退转。用净土法门修行信心
2. 易行道
※容易學、容易做、不太勞苦,不是容易了生死、成佛
二、易行道:易行道,這名稱出《十住毘婆沙論》。〔1〕龍樹說:菩薩得不退轉,要
修四攝、六度種種難行苦行,極不容易。〔2〕於是有人就問:有沒有比較容易行的?〔A〕
龍樹即批評說:這是下劣根性,無大丈夫氣。菩薩學佛,應難行能行,勇往直前,不該
自卑。〔B〕但為了適應根性,他畢竟還是依經而說出易行道。【18】
(1) 易行道,非專指念佛,是概括普賢的十大願
易行道,並非專指念佛,而是概括普賢的十大願,即禮佛、讚佛、供養佛等。這些所以
被稱為易行道,是因為容易學,容易做,並不是說學了這些法門就容易成佛。如《普賢
行願品》所說的念佛、禮佛、讚佛、供養佛等等,都是嘴裏念,心裏想。就是供佛,也
是在觀想中供養。所以易行道的易行,即在乎自心觀想,不須依具體事物去實行。不能
勝解觀修,口頭念也可以。從口頭誦持,再引起內心的思惟。
若真正讚佛,就得造偈如實稱嘆。真正供佛,就得不惜犧牲一切而作供養,這就難行了。
易行道,即依緣佛果位的種種功德,而去觀想或稱念。
這原出自《彌勒菩薩功德經》,說〔1〕釋迦佛因中修難行道,精勤苦行,發願於五濁惡世
成等正覺。〔2〕而彌勒則是修的易行道,故將來在淨土成佛。約此說,一般的念佛、讚佛、
隨喜、懺悔、勸請、迴向,可以增長善根,消除業障,都是屬於易行道。
念阿彌陀佛,就是易行道的一種。《十住論》說易行道念佛,也並不是專念阿彌陀佛的。
〔1〕易行道的禮佛、讚佛、供養佛等,處處以佛為中心。〔2〕菩薩修布施持戒六度等行,是難行道。
念佛如有口无心,吃素如不能引发慈悲心,都不如法。
(2) 易行道也就是難行的前方便
龍樹說:菩薩發心〔1〕有依大悲心修種種難行苦行;〔2〕有依信精進心,樂集佛功德,往生淨土的。這二種,也即是初學的二門路:〔1〕前者從悲心出發,修難行道;〔2〕後者從信願出發,修易行道。
然易行道也就是難行的前方便,兩者並非格格不入。《十住毘婆沙論》說:易行道不但
是念佛,包含念菩薩、供養、懺悔、隨喜等等,菩薩依此行門去修,到信心增長的時候,
即能擔當悲智的難行苦行。對於初心怯劣的根性,一下子叫他發心修大悲大智,是受不
了的,或即退心不學。故修學佛法,不妨先依易行道,漸次轉進增上,至信願具足,而
後才修難行道。這麼說來,易行與難行二道,僅為相對的差別,並非絕對的隔離。【19】
1)不能得少为足 2)不能排斥易行道
(3) 評「橫出三界、徑路修行」
念阿yi彌陀佛,是易行道,易行是不太勞苦的意思。《十住論》說:或步行而去,或
乘舟而去。乘舟而去,身心不感勞苦,如易行道。但比步行而去,不一定先達目的地。
有些學者,為了讚揚淨土法門的易行,說什麼「橫出三界」,「徑路修行」。〔1〕從激發念
佛來說,不失為方便巧說;〔2〕如依佛法實義,誤解易行道為容易了生死,容易成佛,那
顯然是出於經論之外,全屬人情的曲說!
世间事还需要大器晚成,学佛不可急于求成
佛不是创造神,不是万能
不要忽略人类三大特胜:(忆、梵行、勤勇), 往上提升
真正有信心,心就清净
3. 異方便
三、異方便:異方便,名稱出《法華經》:「更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」。這異方便,也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勝方便,其意義可解說為特殊或差別。《攝大乘論》大乘的十種殊勝,古譯為十種差別。玄奘譯阿賴耶(種子)「親生自果功能差別」,古人即譯作「勝功能」。所以異方便,勝方便,差別方便,都是一樣,為同一梵語的不同譯法。
方便有兩種,一正方便,二異方便。《法華經》說:「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」。這不是不要方便,而是說,在一乘大法中,要捨棄那不合時機的方便,而更用另一種方便來顯示第一義。
(1) 正方便:三乘共修的方便
正方便,即三乘共修的方便。佛為聲聞說戒、定、慧三無漏學,及無常、苦、無我、不淨等觀門,使眾生厭生死苦而出離世間。但這是容易沈溺於獨善厭世的深坑,所以到了大乘,〔1〕除了對無常、苦、無我、不淨等,給以新解說而外,【20】〔2〕更有異方便來教導。
(2) 異方便:大乘特別重視
但異方便,不是聲聞法中所完全沒有的,只不過大乘中特別重視而已。【21】〔一〕這就是修塔供養,興建廟宇,畫佛圖像;乃至一低頭,一舉手,或一稱南無佛,皆可成佛道等。這
種種方便,特重佛功德的讚仰,著重於莊嚴。〔1〕如《法華經》的長者,瓔珞莊嚴,與窮
子的除糞,怎樣的氣派不同!〔2〕又如華嚴海會,何等的矞皇嚴麗?與小乘大大不同。〔3〕不著重苦與不淨,而反說樂、淨。依樂得樂,如《維摩詰經》說的:「先以欲鉤牽,後
令入佛智」。這種方便,在小乘是不大容許的(除了定樂)。大乘強調佛果的無邊莊嚴,
總攝一切福德,故特發揚此一教說。
〔二〕異方便很多,《法華經》所列舉的如何如何「皆可成佛道」,都是。念阿彌陀佛而生
淨土,《起信論》即明說為勝方便,所以念佛是異方便之一。
(二) 從三特徵,才能認清念佛法門的特勝處
〔1〕他增上及易行道,一切佛法中普遍存在,不過大乘較為著重。〔2〕異方便,小乘只
有一些痕跡,而大乘則大為弘揚。尤其是念阿彌陀佛的淨土法門,糅合這三方面,著重這三方面,這才在佛法中,露出一個嶄新的面目。比之於小乘,顯然有著很大的差異。
我們若不念佛則已,如欲提倡念佛,便非從這些意義去把握不可。這才能認清念佛法門的特勝處。
(三) 評「唯心淨土、自性彌陀」
中國素重圓融,有人從禪淨融通去解說,說什麼「唯心淨土,自性彌陀」。這對于有取有捨有念的淨土法門,實際是不能表現法門特色的。
法門各有差別,真正的念佛,還是依專門修持淨土法門的去認識。
食物长养生命,法水长养慧命
【14]
(1)印順導師《我之宗教觀》,p.17:
佛教是無神的宗教,是正覺的宗教,是自力的宗教,這不能以神教的觀念來了解他。
(2)印順導師《淨土與禪》,p.90:
自力與他力,必須互相展轉增上。〔1〕如果專靠他力而忽略自力,即與神教無異;依佛法說,便不合因果律。〔2〕不管世間法也好,佛法也好,若能著重自力,自己努力向上,自然會有他力來助成。如古語說:『自助者人助之』。不然,單有他力也幫不了忙,所以佛教是特重自力的宗教。
(3)印順導師《成佛之道》,p.32 ~ 33:
所說歸依者,信願以為體;歸彼及向彼,依彼得救濟。
…〔中略〕…
若人自歸命,自力自依止,是人則能契,歸依真實義。
…〔下略〕…
【15】 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四冊》,p.277 ~ p.278:
在修行中,戒是聖道的基礎。一般以為,戒就是(法律那樣的)這樣不可犯,那樣不可以,不知這只是戒的施行項目,不是戒的實質。
什麼是戒呢?梵語尸羅,譯為戒。「尸羅(此言性善),好行善道,不自放逸(作惡),是名尸羅。或受戒行善,或不受戒行善,皆名尸羅」。
戒是「性善」,「數習」所引發的性善。戒不是一般的善行,是經父母師友的啟發,或從自身處世中引發出來。內心一度的感動、激發,性善力(潛在的)生起,有勇於為善,抗拒罪惡的力量。如遇到犯罪的因緣,內心會(不自覺的)發出抗拒的力量。
「性善」是潛在而日夜常增長的,〔1〕小小違犯,性善的戒德還是存在,〔2〕不過犯多了,戒力會減退(名為「戒羸」)。〔3〕如犯了重大的惡行,性善的力量消失,這就是「破戒」了。
「性善」的戒德,名為「律儀」(也譯為「護」),就是佛法所說的「戒體」。
這樣的戒善,沒有佛法的時代,或有法而不知的人,都可以生起的,不過佛法有正見的攝導,表現於止惡行善,更為正確有力而不致偏失吧了!
基於性善的戒德,在日常生活中,身語意行如法。
由於生活方式,社會關係,團體軌則不一致,佛法應機而有在家出家等種種戒法,而依此性善力,成就自利利他的功德,實質上是沒有差別的。有了「性善」,雖沒有受戒,或僅受五戒,都可以成為向解脫的道基。如沒有,雖清淨受持比丘戒、菩薩戒,也不一定能種解脫善根。
所以出現於內心深處的性善戒,是佛弟子受戒、持戒的要點。三十年來,我國傳戒的法會是年年有的,雖依法授受,而受戒者能在事相上著力的,就不可多得,這就難怪不能普遍應用於日常生活之中了!
【16】 印順導師《學佛三要》,p.88:
「信」是什麼?以「心淨為性」,這是非常難懂的!要從〔1〕引發信心的因緣,〔2〕與信心所起的成果來說明〔1〕「深忍」,是深刻的忍可,即「勝解」。由於深刻的有力的理解,能引發信心,所以說「勝解為信因」。〔2〕「樂欲」,是要實現目的的希求、願望。有信心,必有願欲,所以說「樂欲為信果」。這本來與中山先耵? :「有思想而後有信仰,有信仰而後有力量」相近。
信心,在這深刻的理解與懇切的欲求中顯出;是從理智所引起,而又能策發意欲的。信以心淨為體性,這是真摯而純潔的好感與景慕;這是使內心歸於安定澄淨的心力,所以說如水清珠的能清濁水一樣。
信心一起,心地純淨而安定,沒有疑惑,於三寶充滿了崇仰的真誠。由於見得真,信得切,必然的要求從自己的實踐中去實現佛法。
這可見佛說淨信,從理智中來,與神教的信仰,截然不同。
深刻的了解佛法是宗教
【17】 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五冊》,p.257 ~ p.259:
大乘法中,有念佛法門,是易行道,方便道。
〔1〕龍樹菩薩『十住毘婆沙論』云:「汝言阿惟越致(不退轉)地,是法甚難,久乃可得。若有易行道,疾至阿惟越致地者,是乃怯弱下劣之言,非是大人志幹之說」。
〔2〕馬鳴菩薩『大乘起信論』云:「眾生初學是法,其心怯弱。以住於此娑婆世界,自畏不能常值諸佛,親近供養,懼謂信心難可成就,意欲退(大心)者,當知如來有勝方便,攝護信心。謂以專意念佛因緣,隨願得生他方佛土」。
〔3〕無著菩薩『攝大乘論』云:「別時意趣:謂如說言:若誦多寶如來名者,便於無上正等菩提已得決定(即不退)。又如說言:由唯發願,便得往生極樂世界」。
依印度大菩薩之開示,方便易行道,乃對初學者,根性怯弱者所設之方便,用以維護信心,免其退失大心。法門之用意在此,與一般中國人所說不同。
〔1〕且念佛,得不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,乃通於一切佛,如多寶佛,彌陀佛。「聞釋迦牟尼佛,稱其名號,善根成就,皆得不退轉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」,出『觀音菩薩授記經』,非念佛但指阿彌陀佛也。〔2〕且念佛之念,乃繫心一境。或繫念佛功德,或繫念佛相好,或繫念佛名號,或繫念佛實相。
如『大品經』云:「無所念,是名念佛」。念佛法門是易行道,然亦法門廣大。
中國之念佛者,捨一切佛而專念阿彌陀佛;捨功德,相好等而專稱名號,使廣大法門,狹而不廣,拘而不通!吾人應依經論所說,勿信末世人師!
〔1〕如自覺根性怯弱,尚不堪大心久行,則修易行方便道,如稱念阿彌陀佛等,藉此維護信心,自屬合理。〔2〕如謂末法修行,非此不可,非此一法門不可,則是偏見曲說,故與經論相違!
【18】
(1)印順導師《淨土與禪》,p.68 ~ p.70:
易行道(不但是念佛),確與淨土有關。如以為修此即可成佛,那就執文害義,不能通達佛法意趣了!
這可依龍樹論而得到正當的見地;一般所說的易行道,也就是根據龍樹論的。
龍樹《十住毘婆沙論》,〔一〕說到菩薩要積集福德智慧資糧,要有怎樣的功德法,才能得阿惟越致──不退轉。〔二〕〔1〕或者感覺到菩薩道難行,所以問:「阿惟越致地者,行諸難行,久乃可得,或墮聲聞辟支佛地……若諸佛所說有易行道,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,願為說之」。這是請問易行道的方法。〔2〕〔A〕龍樹說:「如汝所說,是懧弱怯劣,無有大心,非是大人志幹之言也」。簡單的說,如有這樣心境,根本沒有菩薩的風格。龍樹對於易行道的仰求者──怯弱下劣者,真是給他當頭一棒。〔B〕然而,佛菩薩慈悲為本,為了攝引這樣的眾生修菩薩行,所以也為說易行道。所以接著說:
「汝若必欲聞此方便,今當說之。佛法有無量門,如世間道,有難有易,陸道步行則苦(難行),水道乘船則樂(易行)。菩薩道亦如是,或有勤行精進(難行道),或有以信方便易行」。難行即苦行,易行即樂行,論意極為分明;與成佛的遲速無關。
說到易行道,就是「念十方諸佛,稱其名號」,「更有阿彌陀等諸佛,亦應恭敬禮拜稱其名號」,「憶念禮拜,以偈稱讚」。易行道的仰求者,以為一心念佛,萬事皆辦,所以龍樹又告訴他:「求阿惟越致地者,非但憶念、稱名、禮敬而已,復應於諸佛所,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」。這可見易行道不單是念佛,即〈行願品〉的十大行願等。
能這樣的修行易行道,即「福力增長,心地調柔……,信諸佛菩薩甚深清淨、第一功德已,愍傷眾生」;接著即說六波羅密。這可見:念佛、懺悔、勸請,實為增長福力,調柔自心的方便;因此,才能於佛法的甚深第一義生信解心;於苦痛眾生生悲愍心,進修六度萬行的菩薩行。
這樣,易行道,〔1〕雖說發願而生淨土,於淨土修行,〔2〕而也就是難行道的前方便。
經論一致的說:念佛能懺除業障,積集福德,為除障修福的妙方便,但不以此為究竟。而從來的中國淨土行者,「一人傳虛,萬人傳實」,以為龍樹說易行道;念佛一門,無事不辦,這未免辜負龍樹菩薩的慈悲了!
(2)印順導師《成佛之道》,p.295 ~ p.296:
怯弱下劣者,希求易行道。
雖然一切眾生,畢竟成佛,但就現實的眾生性來說,根機是種種不一的。在發心向道的眾生
中,〔1〕有是適宜於菩薩行的,〔2〕有與菩薩法是格格不相入的,〔3〕也有想學菩薩而不敢修的。
〔1〕適宜於菩薩行的根性,佛當然『為說無上道』了。
〔2〕與菩薩心行格格不相入的,是鄙劣怯弱的根性,如《法華經》的窮子喻:窮子回到故鄉,望到財富無量的長者,驚慌失措,嚇得逃走都來不及。對於這類根機,不得不為說方便法門──聲聞、緣覺乘法,漸漸的引攝化導他。
〔3〕想修菩薩行而不敢修的,知道羨慕佛果的究極圓滿,但對於菩薩的廣大心行,卻不敢擔當,精進修行。這也是怯弱眾生,缺乏自信,生怕退墮小乘,或沈淪苦海。對於這類眾生,二乘方便是不適用的,佛只有用特別的方便來化導了。這類「怯弱下劣」的根性,想成佛而不願修學菩薩的大行難行,所以「希」望「求」一簡單「易行」而又迅速的方便「道」。
但這是不順菩薩的菩提願行的;因為求成佛道,是決無不修菩薩大行的道理。這如龍樹菩薩《十住毘婆沙論‧易行品》說:『問曰:是阿惟越致(不退轉)菩薩,……行諸難行,久乃可得,或墮聲聞、辟支佛地,若爾者,是大衰患!……若諸佛所說有易行道,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,願為說之!(龍樹)答曰:如汝所說,是儜弱怯劣,無有大心,非是丈夫志幹之言也!何以故?若人發願欲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未得阿惟越致,於其中間,應不惜身命,晝夜精進,如救頭燃』。
不退转 - 初住
【19】
(1)印順導師《佛法是救世之光》,p.235 ~ p.237:
念佛與淨土,…〔中略〕…
這一法門,敘述得最完備的,沒有比得上《普賢行願品》。…〔中略〕…
然而,敘述得淺淺深深最有層次的,又沒有比得上《大乘起信論》了。約修行次第,略有四
級。
一、「初學」大乘而「其心怯弱」的:怕不能見佛,怕不免墮落。這是還沒有資格修學信心的鈍根。
對於這,有特殊方便,要他「專意念佛」──阿彌陀佛;勸他迴向極樂世界。以佛力的攝受護持,使他不失信心,漸次成就(如能實相念佛,又當別論)。
二、一般初心菩薩,還在修習信心階段(十信位):禮佛、懺悔、隨喜、迴向等念佛易行道,即是消惡障的方便。以易行道消除惡障,即能助成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等難行方便,達到成就信心。
三、信心成就的菩薩(初住以上),修懺悔的能止方便;修供養、禮拜、讚歎、隨喜、勸請的發起善根增長方便。必須如此,才能助成大願平等,悲慧相應;才能信心增長,志求無上菩提。
四、到了現證法界的大地菩薩,還是修念佛行。但這是為了利益眾生,所以常在十方佛前,供養,請轉法輪等。文殊、普賢等去極樂國,應屬於此類,決非怕不見佛,怕退失信心,像初學的那樣。
這可見,念佛易行道,為菩薩道中徹始徹終的法門。法門循序漸深,只看根性如何。我所以
依《智論》說:易行道與難行道,因初學者根性不同,可以有所偏重;而在完整的菩提道中,從來不曾矛盾,不可妄生取捨!
不讀《普賢行願品》,不知念佛易行道的內含廣大。不讀《大乘起信論》,不知念佛法門的淺深層次(與龍樹的《智論》、《十住毘婆沙論》相合)。所以我要向現代的念佛易行道者,推薦這經論的廣大義;免得斷章取義,自毀高深廣大的法門!
(2)印順導師《成佛之道》,p.298:
五、易行道的攝護信心,〔1〕或是以信願,修念佛等行而往生淨土。到了淨土,漸次修學,決定不退轉於無上菩提,這如一般所說。〔2〕或者是以易行道為方便,堅定信心,轉入難行道,如說:『菩薩以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故,福力轉增,心調柔軟。於諸佛無量功德清淨第一,凡夫所不信而能信受;及諸大菩薩清淨大行希有難事,亦能信受。……愍傷諸眾生,無此功德,……深生悲心。… …以悲心故,為求隨意使得安樂,則名慈心。若菩薩如是,深隨慈悲心,斷所有貪惜,為施勤精進』。這就是從菩薩的易行方便道,引入菩薩的難行正常道了!
(3)印順導師《學佛三要》,p.77 ~ p.78:
念佛的意義與力用,當然不止一端,然主要在策發信願。菩薩信願,是發菩提心,一切智智
相應作意。於無上菩提起信願,並不容易。
無上菩提是佛所圓證的,佛是無上菩提──一切智智的實證者。佛有無邊相好,無邊威力;有一切智慧,無比的慈悲。從修菩薩行以來,有種種不能說盡的,自利利他的功德。這樣的崇仰佛,念念以佛(因佛說法,因佛法有僧,即攝盡三寶)為皈敬處,以佛為我們的理想模範。尊仰他的功德,感激他的慈悲;從此策發信願而學佛,極為有力。大乘經廣說念佛,讚歎發菩提心,都是著重於此。
念佛,是念佛功德(智德,斷德,恩德),念佛相好,念佛實相,念佛的清淨世界。擴而充之,如禮佛,讚佛,供養佛,於佛前懺悔,隨喜佛的功德,勸請佛說法及住世,這都是廣義的念佛法門。
《智度論》說:有菩薩以信(願)精進入佛法,樂集佛功德。這是大乘中的信增上菩薩,為此別開易行道。然易行道也就是難行道(智、悲)的方便,所以《十住毘婆沙論》說:初學者,修念佛,懺悔,勸請等法,心得清淨,信心增長,從此能修智慧,慈悲等深法。《起信論》說:「眾生初學是法,欲求正信,其心怯弱」,因此教他「專意念佛」,可以「攝護信心」,不致退失。念佛的第一義,在乎策發信願,未生的令生,已生的不失,增長。
念佛為心念─緣佛的功德而專念不捨,是策發信願的妙方便。像一般的口頭念佛,那是方便的方便了。
(4)印順導師《學佛三要》p.93 ~ p.94:
信增上菩薩,信願集中於佛,念念不忘佛,能隨願往生極樂世界。但由信願觀念,所以是易
行道。然心心念於如來功德,念念常隨佛學,念念恒順眾生,如信願增長,也自然能引發為法為人的悲行智行。龍樹說修易行道的,能「福力增長,心地調柔。……信諸佛清淨第一功德已,愍傷眾生」,修行六波羅蜜。
所以,這雖是易行道,是信增上菩薩學法,而印度的大乘行者,都日夜六時的在禮佛時修此懺悔、隨喜、勸請、回向。不過智增悲增的菩薩,重心在悲行與智行而已。
(5)印順導師《淨土與禪》p.69 ~ p.70:
說到易行道,就是「念十方諸佛,稱其名號」,「更有阿彌陀等諸佛,亦應恭敬禮拜稱其名號」,「憶念禮拜,以偈稱讚」。易行道的仰求者,以為一心念佛,萬事皆辦,所以龍樹又告訴他:「求阿惟越致地者,非但憶念、稱名、禮敬而已,復應於諸佛所,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」。
這可見易行道不單是念佛,即〈行願品〉的十大行願等。能這樣的修行易行道,即「福力增長,心地調柔……,信諸佛菩薩甚深清淨、第一功德已,愍傷眾生」;接著即說六波羅密。這可見:念佛、懺悔、勸請,實為增長福力,調柔自心的方便;因此,才能於佛法的甚深第一義生信解心;於苦痛眾生生悲愍心,進修六度萬行的菩薩行。
這樣,易行道,雖說發願而生淨土,於淨土修行,而也就是難行道的前方便。經論一致的說:念佛能懺除業障,積集福德,為除障修福的妙方便,但不以此為究竟。而從來的中國淨土行者,「一人傳虛,萬人傳實」,以為龍樹說易行道;念佛一門,無事不辦,這未免辜負龍樹菩薩的慈悲了!
(6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二冊》p.232 ~ p.236:
「大乘佛法」主流,是甚深廣大的菩薩道。菩薩發大菩提心,凡是有利於眾生的,沒有不能施捨的,沒有不能忍受的;菩薩行難行大行,而能歷劫在生死中,利益眾生。菩薩實在太偉大了!但由於法門是「甚深難行」,眾生的根性,又是怯劣的多,所以嚮往有心,而苦於修行不易,深感自己的業障深重。即使發心修行,也容易退失。這所以有念佛方便的易行道,
〔一〕如〔1〕〔A〕『十住毘婆沙論』所說:『寶月童子所問經』的十方佛名;還有「阿彌陀等佛,及諸大菩薩,稱名一心念,亦得不退轉」(20.010)。這樣的「稱(十方佛及菩薩)名一心念」,就能得不退轉嗎?「求阿惟越致[不退轉]地者,非但憶念、稱名、禮敬而已。復應於諸佛所,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」。「能行如是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,福德力轉增,心亦益柔軟,即信佛功德,及菩薩大行」。由此能引發悲心、慈心,進而能修行施、戒等波羅蜜──菩薩的大行難行(20.011)。
龍樹的『十住毘婆沙論』,立難行與易行二道,然所說的易行道,是通於諸佛菩薩的,有二行差別,而終歸於菩薩道的正方便,六度等難行大行。
〔B〕無著的『攝大乘論』,立四種意趣,解說經說的意趣所在。第「二、別時意趣:謂如說言:若誦多寶如來名者,便於無上正等菩提已得決定。又如說言:由唯發願,便得往生極樂世界」(20.012)。
世親解說別時意趣為:「謂此意趣,令嬾惰者,由彼彼因,於彼彼法精勤修習,彼彼善根皆得增長。
此中意趣,顯誦多寶如來名因是昇進因,非唯誦名,便於無上正等菩提已得決定。如有說言:由一金錢,得千金錢。豈於一日?意在別時。由一金錢是得千因,故作此說;此亦如是。由唯發願,便得往生極樂世界,當知亦爾」(20.013)。這是說:由稱名、發願,能得不退轉,能往生極樂國,是說由此為因,展轉增長,才能達到,而不是說稱名、發願,就已得決定,已能往生。這一解說,與龍樹『十住毘婆沙論』所說易行道,展轉引入六度大行的菩薩道,意趣相合。
〔2〕不過,『十住毘婆沙論』說:「佛法有無量門,如世間道,有難有易,陸道步行則苦,水道乘船則樂。菩薩道亦如是,或有勤行精進(的難行),或有以信方便易行,疾至阿惟越致」(20.014),分明的說有二道差別。『大智度論』也說:「菩薩有二種:一者、有慈悲心,多為眾生;二者、多集諸佛功德。樂多集諸佛功德者,至一乘清淨無量壽世界;好多為眾生者,至無佛法眾處,讚歎三寶之音」(20.015)。這也分明說菩薩有二類:一是慈悲心多為眾生的,多去沒有佛法處化導(成佛也就願意在穢土);一是樂集佛功德的,就如往生極樂,見阿彌陀佛的一類。
所以,易行道應有通別二類,在通泛的稱十方佛(阿彌陀等)名外,更有特殊的易行道,就是念佛發願,往生極樂的法門。
〔二〕『大乘起信論』也這樣(大正三二‧五八二上、五八三上)說:
〔1〕「若人雖修行信心,以從先世來多有重罪惡業障故,……有如是等眾多障礙,是故應當
勇猛精勤,晝夜六時,禮拜諸佛,誠信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菩提」。
〔2〕「眾生初學是法,欲求正信,其心怯弱,以住於此娑婆世界,自畏不能常值諸佛,親承
供養,懼謂信心難可成就,意欲退者,當知如來有勝方便攝護信心,謂以專意念佛因緣,
隨願得生他方佛土,常見於佛,永離惡道。如修多羅說:若人專念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,
所修善根,迴向願求生彼世界,即得往生,常見佛故,終無有退」。
〔1〕所引『起信論』文的前一段,為了消除修行過程中的障礙,修禮佛、懺悔、隨喜、勸請、迴向,合於念佛等能消多少劫罪業的經說。依此而能信心成就,進修六度等,與『十住毘婆沙論』
的易行道,完全同一意趣。但在佛前懺悔等,也可為往生極樂國的方便,如『普賢行願品』的十大願,導歸極樂。這是一般大乘經義,通於念一切佛(也通於念阿彌陀佛)。依大乘通義,『大品般若經』說:「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眾生,聞我[佛]名者,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欲得如是等功德者,當學般若波羅蜜」(20.016)。『廣博嚴淨不退轉輪經』說:「若有眾生,已聞、今聞、當聞釋迦牟尼佛名者,是諸眾生,皆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退轉」。所說的不退轉,是「彼諸眾生,種菩提種子,漸次增長,當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而不腐敗,不可毀壞」(20.017)。與『攝論』的別時意趣相合,也就是念佛不退轉的一般意義。
〔2〕『起信論』文的後一段,念阿彌陀佛,往生極樂世界,與從易行而引入難行菩薩道不同,是特殊的易行道。…〔下略〕…
【20】
(1)印順導師《佛法概論》,p.165 ~ p.167:
三法印即是一法印 平常說:小乘三法印,大乘一實相印。這是似乎如此,而並不恰當的。《阿含經》與聲聞學者,確乎多說三法印;大乘經與大乘學者,也確乎多說一法印。這三印與一印,好像是大乘、小乘截然不同的。其實,這不過多說而已。佛法本無大小,佛法的真理並沒有兩樣,也不應該有兩樣。
無常、無我、寂滅,〔一〕從緣起法相說,是可以差別的。〔1〕豎觀諸法的延續性,念念生滅的變異,稱為無常。〔2〕橫觀諸法的相互依存,彼此相關而沒有自體,稱為無我。〔3〕從無常、無我的觀察,離一切戲論,深徹法性寂滅,無累自在,稱為涅槃。《雜含》(卷一○‧二七○經)說:「無常想者,能建立無我想。聖弟子住無我想,心離我慢,順得涅槃」,這是依三法印而漸入涅槃的明證。〔二〕然而真得無我智的,真能體證涅槃的,從無我智證空寂中,必然通達到三法印不外乎同一法性的內容。〔1〕〔A〕由於本性空,所以隨緣生滅而現為無常相。如實有不空,那生的即不能滅,滅的即不能生,沒有變異可說,即不成其為無常了。〔B〕所以延續的生滅無常相,如從法性說,無常即無有常性,即事相所以有變異可能的理則。〔2〕〔A〕彼此相依相成,一切是眾緣和合的假有,沒有自存體。〔B〕所以從法性說,無我即無有我性,無我性,所以現象是這樣的相互依存。〔3〕〔A〕這樣,相續
的、和合的有情生死,如得無我智,即解脫而證得涅槃。涅槃的不生不滅,從事相上說,依「此無故彼無,此滅故彼滅」的消散過程而成立。〔B〕約法性說,這即是諸法本性,本來如此,一一法本自涅槃。涅槃無生性,所以能實現涅槃寂滅。
無常性、無我性、無生性,即是同一空性。會得佛法宗旨,三法印即三解脫門,觸處能直入佛陀的正覺。由於三法印即同一空性的義相,所以真理並無二致。否則,執無我,執無常,墮於斷滅中,這那裡可稱為法印呢!
〔1〕佛為一般根性,大抵從無常、無我次第引入涅槃。〔2〕但為利根如迦旃延等,即直示中道,不落兩邊。
〔1〕聲聞弟子多依一般的次第門,所以在聲聞乘中,多說三法印。〔2〕大乘本是少數利根者,在悟得無生法忍,即一般聲聞弟子以為究竟了的境界,不以為究竟,還要悲願利他。從這無生的深悟出發,所以徹見三法印的一貫性,惟是同一空性的義相,這才弘揚真空,說一切皆空是究竟了義。
〔1〕拘滯名相的傳統學者,信受三法印而不信一法印;〔2〕久之,大乘者也數典忘祖,自以為一法印而輕視三法印了。〔3〕惟有龍樹的中觀學,能貫徹三印與一印。如〔A〕《智論》(卷二二)說:「有為法無常,念念生滅故,皆屬因緣,無有自在,無有自在故無我;無常,無我,無相,故心不著,無相不著故即是寂滅涅槃」。〔B〕又說:「觀色念念無常,即知為空。……空即是無生無滅。無生無滅及生滅,其實是一,說有廣略」。這真是直探佛法肝心的名論!
(2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四冊》,p.75 ~ p.76:
釋尊為甚麼要建立這三法印呢?我們要知道:佛法不是甚麼神秘,它只是適合眾生的機感,
給予正確而適當的指導。
眾生所要求的是真實(我體)、美滿(樂趣),善存(常在);所厭惡的是虛妄(無我)、缺陷(苦)、毀滅(無常)。〔1〕但它們所認為真實的,含有根本上的錯誤。它們的真理,在不斷的否認過程中。
宇宙人生的大謎,鬧到今天,依舊是黑漆一團。〔2〕它們心目中的快樂,沒有標準,也缺少永久性,跟著心情的轉移而變。〔3〕它們適應的善存,自體與境界的貪戀、追求,結果還不是歸於毀滅。
在釋尊的正覺中,真(我)美(樂)善(常)不是不可能,〔1〕不過,世間一般人,因著認識上的根本缺陷,引起行動上的錯誤,卻是再也走不通,這非要別開生路不可,一般人所認為真美善,先給它個一一勘破,是無我,是苦,是無常。〔2〕倘能「無常故苦,苦故無我」,一個翻身,才能踏上真美善的境地,這是真美善,依印度人的名字,叫它做涅槃。
依這樣的見地,〔1〕沒有通過無我(第一義的),那〔A〕無常、苦、無我(對治的)是正確的,〔B〕一般人心目中的常樂我是顛倒。〔2〕通過了無我,那〔A〕常樂我是正確的,〔B〕無常苦無我反而是顛倒了。
因此,佛法的體系,是這樣:
(3)印順導師《寶積經講記》,p.160:
四念處有二:(一)、別相念處:觀身不淨,觀受是苦,觀心無常,觀法無我。(二)、總相念處:觀身為不淨、苦、無常、無我;……觀法也是不淨、苦、無常、無我。本經所說的,也是總相念處,但歸結於無我。因無常、苦、不淨等正觀,最後都是為了引發無我正見,這才是四念處法門的宗要。
眾生對於身、受、心、法,總是有所取著,起常、樂 、我、淨四倒。所以佛說四念處,對治顛倒,不再取著,所以說:「治諸依倚身、受、心、法」;依倚,就是依之而生取著的意思。
(4)印順導師《佛法是救世之光》,p.214 ~ p.215:
空性是諸佛(聖人)所證的,由修三解脫門而證入的,但為什麼要證入空性呢?修行又有什麼意義呢?要知道:佛陀本著自身的證悟來指導我們,是從認識自己,自己的世間著手的。
我們生在世間,可說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活動。一切物質的,社會的,自己身心的一切活動,都影響我們,拘礙著我們,使我們自由自主的意願,七折八扣而等於零。我們哭了,又笑了;得到了一切,又失去了一切。在這悲歡得失的人生歷程中,我們是隨波逐浪,不由自主,可說環境──物質的,社會的,身心的決定著我們,這就是「繫縛」。
其實,誰能決定誰呢?什麼能繫縛自己呢?問題是:自身的起心動念,從無始生死以來,陷於矛盾的相對界而不能自拔。所以環境如魔術師的指揮棒一樣,自己跟著魔棒,而跳出悲歡的舞曲。
在客觀與主觀的對立中,心物的對立中,時空局限的情況中,沒有究竟的真實,沒有完善的道德,也沒有真正的自由。
唯有能悟入平等空性,契入絕對的實相,才能得大解脫,大自在。如蓮華的不染,如虛空的無礙一樣。實現了永恆的安樂,永恆的自由,永恆的清淨(常樂我淨):名為成佛。
(5)印順導師《學佛三要》,p.234:
涅槃,是沒有人與我等種種分別。所以了解涅槃,非從生死苦果,即小我個體的消散去了解
不可。
〔一〕入了涅槃,〔1〕如說永恆,這即是永恆,因為一切圓滿,不再會增多,也不會減少,也就不會變了。〔2〕說福樂,這便是最幸福,最安樂;永無苦痛,而不是相對的福樂了。〔3〕要說自由,這是最自由,是毫無牽累與罣礙的。〔4〕沒有一絲毫的染污,是最清淨了。所以,有的經中,描寫涅槃為「常樂我淨」。
這裡的我,是自由自在的意思,切不可以個體的小我去推想他。否則,永久在我見中打轉,永無解脫的可能。
〔二〕以凡夫心去設想涅槃,原是難以恰當的。所以佛的教說,多用烘雲托月的遮顯法,以否定的詞句去表示他,如說:不生不滅,空,離,寂,滅等。
(6)印順導師《如來藏之研究》,p.132 ~ p.134:
般涅槃四德中,我ātman 最為特出,而是傳統佛教所難以信受的。
從釋尊說法以來,佛法一貫的宣說無我nirātman;「諸法無我」,是「三法印」的一印,是以無我來印定為是佛法的(與外道說不同)。部派佛教中,犢子部等立「我」。被稱為附佛法外道。
然犢子部與說轉部,成立「我」論的目的,是為了成立生死流轉,從繫縛到解脫的聯繫,而不是以「我」為真理,為證悟的內容。所以初期大乘的『寶積經』,雖說「聖性」是常、是樂、是淨,還是說無我,如『大寶積經』卷一一二『普明菩薩會』(大正一一‧六三五下)說:「是性常住,諸法常如故。是性安樂,涅槃為第一故。是性清淨,離一切相故。是性無我,求我不可得故」。
到了如來藏tathāgata-garbha 說興起,揭示如來藏我的法幢,在佛教、大乘佛教界、可說是
劃時代的變化,意義太不平常了!
〔1〕如約因圓果滿的如來tathāgata,說如來涅槃界有「我」德,還可以說我是「自在」義,以佛果的「八自在」來解說。
〔2〕但如來藏說的宏傳者,從如來的 常、樂、我、淨,說到一切眾生有如來藏我。從如來而說到我,如來tathāgata-dhātu 就是我,這不能不回憶到釋尊的時代,世俗所說的「如來」,有與神「我」的同樣意義。如來與我,神教所說的梵與我,不是非常類似嗎?佛法漸漸的進入「佛梵同化」的時代。
…〔中略〕…
…〔中略〕…可見我與我界,眾生與眾生界,都就是如來藏、如來界(性)、佛藏、佛性的異名。
這是如來藏法門的根本論題,是生死與涅槃的主體;是迷成生死、悟成如來的迷悟所依;是證見的內容。
這樣的如來藏我說,在佛法中,的確是初期大乘所不曾見過的。
(7)印順導師《性空學探源》,p.40 ~ p.41:
無常、苦、無我的反面,就是常、樂、我。
〔一〕根本佛教時期,正是婆羅門教發展到梵書、奧義書的階段,是梵我思想發揮成熟的時代。梵我是宇宙的大元,也是人生的本體;奧義書學者的解釋,雖極其精微玄妙,但扼要點不外說這梵我是常在的,妙樂的,自在主動的。他們依這梵我來說明宇宙與生命的現象。同時,經過某種宗教行為,把這常樂自在的梵我體現出來,就是痛苦的解脫,依之建立常樂的涅槃。
〔二〕釋尊平日〔1〕不和他們爭談這些玄虛的理論,〔2〕針對著他們想像中的常、 樂、我,拿出現實事相的無常、苦、無我,迫他們承認。
釋尊的立場,是絕對反婆羅門的。對這,我們應該切實認識!
【21】
(1)印順導師《印度佛教思想史》,p.a6 ~ p.a7:
印度佛教(學)思想史,一般都著重於論義。〔1〕論是分別抉擇,高層次的理論,是不能普及一般的。「大乘佛法」後期,那爛陀寺的論學,成為佛教權威,〔2〕而重信仰,重他力,重事相,重修行,重現生利益的佛法,正以「念(佛天一如)佛」為中心而普遍流行。
晚年多讀經典,覺得適應信增上的方便,如造塔,造像,念佛,誦經……,存在於佛教中的異方便,對佛法思想的演化,有極為深遠的影響,所以曾寫了『佛法方便之道』十餘萬字。
(2)印順導師《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》,p.1294:
攝化眾生,成就信心的「異方便」,對大乘佛教的開展,影響力極大,引起神秘的信仰也極深!
(3)印順導師《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》,p.1187 ~ p.1188:
「異方便」,是不同的特殊方便,或殊勝的方便。這是適應「天人」(有神教信仰的)的欲求,而是「佛法」本來沒有的方便。
異方便的內容,是:(依本生而集成的)六度;(佛滅以後的)善軟心(117.016);供養舍利,造佛塔,造佛像,畫佛像;以華、香、幡、蓋、音樂,供養佛塔、佛像;歌讚佛功德;向佛塔、佛像,禮拜、合掌、舉手、低頭;稱南無佛:這些是「皆已成佛道」的特殊方便。「大乘佛法」,是佛涅槃後,在這一宗教化的氣運中發展起來的。
『法華經』〔1〕在「受持、讀、誦、解說、書寫」以外,又重視「異方便」,與「中品般若」的「方便道」相通,而更強化其作用。〔2〕重「信」的傾向,在「囑累品」以下的六品中,更強化起來。
六品,敘述大菩薩的護持『法華』。『陀羅尼品』與『普賢菩薩勸發品』,說陀羅尼──咒護持。乘六牙白象的普賢菩薩來護法,正是帝釋護法的大菩薩化。藥王菩薩本事──一切眾生喜見,燒身供佛,然臂供佛的苦行,意味著更深一層的,適合印度宗教的形相!
(4)印順導師《佛在人間》,p.68 ~ p.70:
印度婆羅門的神教,重祭祀、咒術、苦行。大乘佛教的發揚,有著天乘的融攝,所以這三種
也融攝進來。
佛法中有類似祭祀的,即供養。〔1〕供養與祭祀,本是不同的。佛在世,在家信眾的供養,如安居期了,以衣服或飲食等來布施結緣;或平常以衣食藥品等供僧;或者修福舍、修伽藍,供養佛與僧眾。出家弟子,對於佛及師長,恭敬承事,依法修證,都稱為供養。供養本是極平實的,與祭祀無關。
〔2〕但佛滅後即不同了,在家人作福供佛,佛不在世,即立佛像為供養的對象。用香、花、燈、塗、果、樂來供佛;這樣的供養,與佛在世受供不同,而有了祭祀的形式。知道佛法的人,知道這不過表示對於三寶的信敬而已。
傳說佛往別處去,在家的佛弟子思念他,才有優闐王刻旃檀佛像。佛滅後百餘年,阿育王造八萬四千塔,供奉佛的舍利。這種舍利塔的性質,與供佛像一樣,可見當時的佛像還不普遍。自此而後,佛像漸漸多起來,佛弟子多留意於塔廟的莊嚴了。
這些事,聲聞法中即逐漸發達,到大乘佛教興起,更加著重起來。塔廟中佛像莊嚴,除上說的供品而外,還掛著幢、旛、寶蓋等供養具。佛弟子在佛前禮拜、唱讚,於佛前懺悔,以宗教的儀式為修行的方法。這些與大乘法相結合,而開拓了佛教的新時代。
《法華經》說:「正直捨方便,為說無上道」;「更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」。這意思是說:釋迦佛現出家相,而化厭離的聲聞根性,說二乘究竟,是方便門;這樣的方便,現在要捨除,顯出大乘的真義。但不能沒有方便,要用特殊的方便法門。大乘新起的異方便,據經上說:即是修塔廟、供莊嚴具、禮佛、念佛、讚佛等。如說:「若人散亂心,入於塔廟中,一稱南無佛,皆共成佛道」。
大乘的異方便,是以佛為中心而修禮拜、供養、懺悔、迴向、勸請。這即是《十住毘婆沙論》的「易行道」;〈入法界品〉的十大行願。
大乘重於人間的積極救濟,又發展為適應一般民間的宗教情緒。以此熏習成深刻純正的信仰,從此引他發大悲心,修菩薩行。先用方便善巧,教他培福德,長信心,充滿了莊嚴喜樂的情緒,不像聲聞乘的重智慧,淡泊精苦。
佛法本來是:「生天及解脫,自力不由他」。等到大乘法發展後,他力加持的思想,才逐漸發達。
咒術,…〔下略〕…
(5)印順導師《印度佛教思想史》,p.33 ~ p.34:
佛涅槃後,佛教界有兩件切要的大事:一、釋尊的遺體──舍利…〔中略〕…s 到西元前三世紀中,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信佛。育王集合一部分的佛舍利,分送到有佛法流行的地區,(多數)在僧寺旁建塔,作為禮敬供養的對象,以滿足佛弟子對佛懷念的虔誠。舍利塔與出家眾的僧寺相關聯,出家眾也漸漸的負起建塔及對塔的管理責任。
舍利塔是象徵佛陀的。佛法以三寶為歸依處,而佛卻已過去了,為眾生著想,以舍利塔象徵佛寶,這是可以理解的。但以香,華,瓔珞,傘蓋,飲食,幡幢,伎樂歌舞等供養舍利塔,佛教開始有了類似世俗宗教的祭祀(天神)行為。釋尊在世時,飲食以外,是不受這類供養的;現在已入涅槃了,怎麼要這樣供養呢!難怪有人要說:「世尊貪欲、瞋恚、愚癡已除,用是塔(莊嚴……歌舞伎樂)為」(4.001)?這是不合法的,但為了滿足一般信眾的要求,引發信眾的信心,通俗普及化,佛教界一致的建塔供養。而且,塔越建越多,越建越高大莊嚴;塔與僧寺相關聯,寺塔的莊嚴宏偉,別有一番新氣象,不再是釋尊時代那樣的淳樸了!這是釋尊時代沒有的「 異方便」之一;宏偉莊嚴的佛塔(及如來聖跡的巡禮等),對理想的佛陀觀,是有啟發作用的。
舍利塔的發達,對佛舍利塔的供養功德,當然會宣揚重視起來,有的竟這樣說:「於窣堵波[塔]興供養業,獲廣大果」──得解脫,成佛道(4.002)。舍利塔的莊嚴供養,也就傳出舍利的神奇靈感,…〔下略〕…
(6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二冊》,p.60 ~ p.63:
釋尊的涅槃,引起佛弟子內心無比的懷念。對佛的憶念,深深的存在於內心,表現於事相方
面的,是佛陀遺體、遺跡、遺物的崇敬。…〔中略〕…佛舍利的崇敬供養,因信、施而有福德,並非「神」那樣的崇拜。『小品般若經』也還這樣說:「諸佛舍利亦如是,從般若波羅蜜生,薩婆若所依止,故得供養」 (7.008)。念佛,信敬佛,應信念佛的功德。佛所有的無邊功德,都是依此舍利(遺體)而成就的,所以恭敬供養舍利,無非藉此事相來表示佛,作為佛弟子信念的對象,啟發增進佛弟子內心的憶念而已。佛的遺跡,…〔中略〕…還有佛的遺物,…〔中略〕…對舍利塔等的供養:
「一切華、香、伎樂、種種衣服、飲食,盡得供養」(7.009)。還有幡、幢、蓋等,也有供養金錢的佛弟子對佛(遺體、遺跡、遺物)的信敬供養,可說採取當時民間祭祀天神的方式,在一般人的心目中,多少有點神的意識了。不過在部派佛教中,似乎還沒有向舍利等祈求保庇的意義,這因為佛入涅槃,不再對人世間有關係了(7.010)。
念佛不能只是事相的紀念,應念佛的功德;在佛教的發展中,佛的功德,遠遠的超過了佛的
聲聞弟子。…〔中略〕…
佛德的所以究竟圓滿,由於釋尊未成佛以前──菩薩長時間的廣修(自利)利他功德。未成佛以前的菩薩,多數是傳說中的古人,也可能是民間傳說中的天(神)、鬼、畜生。菩薩故事,紛紛在「譬喻」(意思是「光輝的事跡」)、「本生」教典中流傳出來。
這些菩薩故事,或從內容而類別為六波羅蜜,或類別為四波羅蜜,十波羅蜜,成為菩薩與聲聞弟子的不同方便。如『妙法蓮華經』卷一(大正九‧八下)說:
「又諸大聖主,知一切世間,天人群生類,深心之所欲,更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」。
「異方便」,是特殊的方便,或殊勝的方便。這是適應「天人」(有神教信仰)的欲求,而是「佛法」本來沒有的方便。什麼是「異方便」?依經文所說,是:修(菩薩行的)六波羅蜜;佛滅後造佛舍利塔,造嚴飾的佛像,彩畫佛像;以華、香、幡、蓋、音樂,供養佛塔與佛像;歌讚佛的功德;向佛塔、佛像,禮拜、合掌、舉手、低頭;稱南無佛。這些就是成佛的「異方便」,是釋尊涅槃以後,佛弟子懷念佛,在神教化的氣運中發展起來的。
(7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四冊》,p.25 ~ p.26:
「異方便」是特殊的方便:〔1〕「念佛」的因行而形成菩薩的六度大行;〔2〕念佛而造佛舍利塔,(西元一世紀起)造佛像,供養、禮拜佛塔與佛像;稱念佛名,都是成佛的特別方便(釋尊時代是沒有的)。
〔1〕偉大的菩薩六度大行,要久劫修行,這是怯劣根性所難以奉行的,〔2〕所以有「往生淨土」的「易行道」;通於一切淨土,而往生西方阿彌陀佛淨土,受到大乘佛教界的尊重。還有,在十方現在一切佛前,禮拜、懺悔、勸請、隨喜、迴向等,也是為怯劣根性說的,如信願堅固,可以引入正常的菩薩道。
以上所說的念佛法門,是一般(可淺可深)的,重要的是「觀想念佛」。由於那時的佛像流行,念佛的都念佛的相好莊嚴。〔1〕觀佛身相而成就的,是般舟(一切佛現在前立)三昧。依此念佛三昧的定境,而理會出「是心作佛」,「三界唯心」(「虛妄唯識論」者的唯識說,也是從定境而理解出來的)。〔2〕到了「後期大乘」,說一切眾生本有如來藏,我,自性清淨心,也就是本有如來德性,於是修念佛觀的,不但觀外在的佛,更觀自身是佛。〔3〕「秘密大乘佛法」,是從「易行道」來的「易行乘」,認為歷劫修菩薩行成佛,未免太迂緩了,於是觀佛身,佛土,佛財,佛業(稱為「天瑜伽」),而求即生成佛。成佛為唯一目標,「度眾生」等成了佛再說。
念佛觀,在佛法的演化中,是有最深遠影響的!
(8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五冊》,p.291 ~ p.292:
二、佛法的本質是甚深的,所以釋尊成佛,有「不欲說法」的傳說。為時眾說法,如根性不
相當,即使引起信心,也未必能證入。所以釋尊說法,大抵先說「端正法」──布施,持戒,修慈悲等定。如有信解深法可能的,再說緣起,八正道(綜合就是四諦)等。能信解而不能證的,使他漸漸的養成法器,然後能修能入。所以,釋尊說法是有方便的。南傳說:佛法宗趣,有「吉祥悅意」(世界悉檀),「破斥猶疑」(對治悉檀),「滿足希求」(為人悉檀),「顯揚真義」(第一義悉檀),這就是編集為四部阿含的理由。
「方便」是不能沒有的,雖說「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」,而又說「更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」。
大乘的 異方便(六度,建(佛)塔,造佛像,供養,禮佛,念佛),也就是「易行道」,是重信的。
〔1〕『雜阿含經』也有念佛等方便,如念佛;念佛、法、僧;念佛、法、僧、戒、施、天──六念。
心性怯劣的,如獨處時,荒涼的旅途中,疾病而瀕臨死亡邊緣,可依念佛等而心有所安,不失善念,近於一般的宗教作用。這是為信強慧弱人說的,如於佛、法、僧、戒,能修到信慧相應,也有證果的可能,就是四證淨。〔2〕大乘法中,由於菩薩道難行,也就有易行方便──禮佛,稱念佛名,供養佛,佛前懺悔,請佛說法,請佛住世,隨喜佛及聖者等功德(阿含經也有「隨喜」),迴向佛道:這是以佛為中心的易行方便。
〔1〕依龍樹『十住毘婆沙論』,易行方便,可以培養佛弟子的堅定信心,引發悲願,而趨向菩薩廣大難行的。〔2〕後來偏頗發展,以容易修行為容易成佛,這才越來越偏失了!方便是應時應機而不能沒有的,偏向的可以糾正,不合時宜的可以不用;要有更適合時代的方便
(不違背佛法),佛法才能長在世間。
(9)印順導師《佛法概論》,p.a2:
初期佛法的時代適應性,是不能充分表達釋尊的真諦的。大乘的應運而盛行,雖帶來新的方
便適應,「更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」;但大乘的真精神,是能「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」的,確有他獨到的長處!
佛法的流行人間,不能沒有方便適應,但不能刻舟求劍而停滯於古代的。原來,釋尊時代的印度宗教,舊有沙門與婆羅門二大類。應機設教,古代的聲聞法,主要是適應於苦行,厭世的沙門根性;菩薩法,主要是適應於樂行,事神的婆羅門根性。這在古代的印度,確乎是大方便,但在時異境遷的今日,今日的中國,多少無上妙方便,已失卻方便大用,反而變為佛法的障礙物了!
所以弘通佛法,不應為舊有的方便所拘蔽,應使佛法從新的適應中開展,這才能使佛光普照這現代的黑暗人間。
(10)印順導師《華雨集第四冊》,p.65:
我不反對方便,方便是不可能沒有的,但方便有時空的適應性,也應有初期大乘「正直捨方便」的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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