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嚴推廣教育班第28期(《中觀今論》)
第九章 現象與實性之中道
第一節 太過、不及、中道
(pp.181-192)
釋厚觀(2014. 9.20)
壹、不能恰當把握緣起、性空、中道,而產生太過與不及的誤解(p.181)
緣起是側重於現象的,性空是側重於實相的、本性的。依佛法來看,現象與本性的中道,是甚深的。
佛法的說明諸法實相,以此相對的二門──緣起與性空為方便。從緣起明性空,依性空明緣起,如不能適中的恰到好處,即有太過與不及的誤解。
本來,佛法以內的各宗派,對於空有,都自以為見到了中道義;然在把握空有中道義的中觀者看來,各宗派所了解的中道,近於中道而多少還是不偏於此,即偏於彼,不是太過,便是不及。
貳、漢傳的般若三家(pp.181-184)
(壹)漢傳般若三宗的傳說(pp.181-182)
一、漢傳的般若三家:依中土所傳,對於二諦空假,有三宗的傳說。
齊智琳法師與隱士周顒倡導此三宗說。[1]此三宗的思想,淵源甚早,如智琳與周顒的信中說:「年少見長安耆老,多云關中高勝,乃舊有此說。」[2]羅什法師來關中時,關中即有此三宗說。不過,傳到江東,要遲一些。
其中,一是究竟的,二說稍差一點,在佛法屬於不了義。周顒的三宗說[3]:
(一)、以空假名破不空假名,
(二)、以不空假名破空假名,
(三)、以假名空雙破二者,為中道正義。
後來三論宗,即常談此三宗。[4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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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Richard H. Robinson著,郭忠生譯,《印度與中國的早期中觀學派》,p.280:
智林是西域高昌國人,自幼出家,他在長安停留過一陣子,後來又到南方劉宋的京城。而在宋文帝元嘉年間,他的師父道亮被貶徙到南越、番禺一帶,智林及其同門十一人都隨其師道亮同行(見慧皎《高僧傳》卷七〈道亮傳〉,大正50,372b)。到宋明帝即位初年(約西元四六五年),他奉召回京住於靈基寺,並講述佛法,相續不斷。他認為二諦有三種不同的說法,當時汝南的周顒也同樣做了《三宗論》,而與智林的看法頗為符合。周顒不願意出版他的作品,智林便寫信鼓勵之。在他寫給周顒的一封信中,他提及當他廿歲時(約當西元四二八年)曾聽一位長安的長者說,《三宗論》的說法當時在關中頗為人知,並且請周顒給一本《三宗論》。其後智林回到高昌,而於西元四八七年捨世,世壽七十九。他的著作包括《二諦論》、《阿毘曇雜心記》,並注《十二門論》與《中論》(大正50,376a20)。
[2] 參見梁 慧皎撰,《高僧傳》卷8(大正50,376a20-b29)。
[3] 隋 吉藏撰,《中觀論疏》卷2末(大正42,29b16-c5):
齊隱士周顒著《三宗論》:一、不空假名,二、空假名,三、假名空。
不空假名者,經云:色空者,此是空無性實,故言空耳;不空於假色也。以空無性實,故名為空,即真諦;不空於假,故名世諦。晚人名此為鼠嘍栗義。
難云:論云:諸法後異故,知皆是無性。無性法亦無,一切法空故。即性無性一切皆空,豈但空性而不空假?此與前即色義不異也。
空假名者,一切諸法眾緣所成,是故有體,名為世諦;折緣求之都不可得,名為真諦。晚人名之為安苽二諦,苽沈為真,苽浮為俗。
難曰:前有假法,然後空之,還同「緣會故有,推散即無」之過也。
第三假名空者即周氏所用。大意云假名宛然即是空也。尋周氏假名空原出僧肇《不真空論》,論云:雖有而無,雖無而有。雖有而無,所謂非有;雖無而有,所謂非無。如此即非無物也,物非真物也,物非真物於何而物?肇公云:「以物非真物故是假物,假物故即是空。」
[4]《中觀今論》,第6章,第2節〈不〉,pp.97-99:
中國古三論師,如嘉祥大師,於八不的解說,曾提出三種方言,即以三種說明的方式來顯示八不。今約取其義(不依其文),略為說明:
一、世諦遮性,真諦遮假。如說:世俗諦中,假生不生,假滅不滅;勝義諦中,也假生不生,假滅不滅。世俗與勝義雖都說為假生不生,假滅不滅,而含義不同。世俗諦中為破外道等的自性生滅,勝義諦中即破假生假滅,此即近於「空假名」師的思想。
二、世諦遮性,真諦泯假。世諦說不生,這是破性生的。前一方言的破假,依此說:因緣假法如何可破?說破假,不過外人執假為定有,執假成病,所以破斥他,其實假是不破的。那麼,勝義諦中,假生不生,假滅不滅,是即於一切法的假生假滅而泯寂無相,不是撥無因緣的生滅。如偏取此解,即是「不空假名」師的思想,和唯識宗的泯相證性,依他起不空也相近。
三、世諦以假遮性,真諦即假為如。如說:世俗諦中,不自性生,不自性滅;而成其假生假滅。勝義諦中,即此無自性生滅的假生假滅,而成第一義的不生不滅。此即顯示假生假滅,是由於自性生滅的不可得;以自性生滅不可得,所以假生假滅。說此世諦的假生假滅,即是第一義的不生不滅,非是離假生假滅而別有不生不滅。以無自性的,所以假生假滅即為勝義的不生不滅。此第三種方言,能雙貫前兩種方言而超越它,即「假名空」者的正義。
但說此三種方言,以一二的兩種方言,纔顯出第三種方言的究竟;前二雖不徹底,也是一途的方便。這三種方言:一、雙遮性假,二、遮性泯假,三、即假為如,為說明八不的主要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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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貳)別述三宗(pp.181-184)
一、不空假名(不及)(p.182)
(一)宗義:緣起無實性空,而假名不空(p.182)
「不空假名」:如《大乘玄論》說:「不空假名者,但無性實,有假世諦,不可全無,如鼠嘍[5]栗。」[6]
此說:諸法從緣起,緣起無實性,所以名空,而假名是不空的。緣起無性名空是真諦,假名不空是俗諦。
此不空假名宗,古人比喻為如鼠嘍栗,他雖知無實性空,而猶存假名不空,如鼠食栗中仁[7]盡而殼相還在。[8]
(二)印順法師評:此宗以「有」為不空,便不能與「空」相成無礙(p.182)
這因為,他們以為現象界不能甚麼都沒有,若一切皆無,則墮斷見邪見。這本是對的,但以為「若說有,即應當是不空」,這即不能與「空」相成而無礙,即不能恰當。主張假名不空,所以對於空義的了解還不夠,這是不及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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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5](1)嘍:1.小兒語。2.獸名。3.助詞,表示動態,相當於「了」。(《漢語大字典》(一),p.676)
(2)婁(ㄌㄡˊ):1. 物體中空。《説文‧女部》:“婁,空也。”段玉裁注:“凡中空曰婁,今俗語尚如是。”《廣韻‧侯韻》:“婁,空也。” (《漢語大字典》(二),p.1058)
(3)案:查「嘍」字並無恰當的字義,但「婁」字有「物體中空」的意思;「如鼠嘍栗」可解作「如鼠食栗,中間的果仁食盡,但殼還在」。
[6] 隋 吉藏撰,《大乘玄論》卷1(大正45,24c6-7):
不空假名者,但無性實,有假世諦,不可全無,如鼠嘍栗。
[7] 仁:12.果核或果殼最裡頭的部分,大都質軟可食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一),p.1095)
[8] 吉藏,《二諦義》卷上(大正45,84a18-22):
鼠嘍栗二諦者,經中明色、色性空。彼云:色性空者,明色無定性,非色都無;如鼠嘍栗中肉盡栗猶有皮㲉,形容宛然。栗中無肉,故言栗空,非都無栗故言栗空也,即空有併成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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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空假名(太過)(pp.182-183)
(一)宗義:緣起法亦無不皆空(pp.182-183)
「空假名」:不空假名宗,空得不夠,此空假名宗又空得太過火了。此宗以為:從緣起法的假有義,以觀察因果、事相等,此屬俗諦;以真智去觀察,則緣起法無不皆空,即是真諦。
《大乘玄論》說:「第二空假名,謂此世諦舉[9]體不可得。若作假有觀,舉體世諦;作無觀之,舉體是真諦,如水中按瓜。」[10]我們用手去按瓜入水,瓜隨手沈入水中;然手一出,瓜即浮起來。
(二)印順法師評:此宗以為連假名也要空掉,便不能即空而善巧安立於有(p.183)
此空假名者,以為空是連假名也要空掉的;空是能破析假有而不可得的。此宗以為真諦空,能空破因緣假有,即空得太過了,也不能把握空有之中道。
他雖承認一切法空,但不能即空而善巧安立於有,成為得此無彼、得彼無此的二諦不相及,這是太過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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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9] 舉:45.皆,全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八),p.1291)
[10] 隋 吉藏撰,《大乘玄論》卷1(大正45,24c7-10):
第二空假名,謂此世諦舉體不可得。若作假有觀,舉體世諦;作無觀之,舉體是真諦,如水中案瓜※。手舉瓜※令體出,是世諦;手按瓜※令體沒,是真諦。
※案:《大正藏》原作「爪」,今改作「瓜」,下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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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假名空(中道)(pp.183-184)
(一)宗義:緣起假有即空,空有無礙(p.183)
「假名空」:三論宗的正義是假名空,簡說為假空。緣起是假有法,假有即非真實性的,非真實有即是空。
假名宛然現處,無自性即是空,不是無緣起假名的,此與空假名不同。
空是即假名的,非離假名而別觀空,即假名非實有名空,故又與不空假名不同。
《大乘玄論》說:「假空者,雖空而宛然假,雖假而宛然空,空有無礙。」[11]如此方可說為中道,古三論師取此為正義。
(二)印順法師評:假名空能得現象與實性的中道(pp.183-184)
1、假名空與天臺的即有即空相近(p.183)
此與天臺家的即有即空[12]相近。
2、「假名空」與西藏所傳的「現空如幻」(pp.183-184)
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,西藏傳說龍樹學於勝義諦有二派:(一)、極無所住,(二)、現空如幻。[13]
《廣論》可以不承認有此二宗,但不能否認西藏從印度所傳,確曾有此說。即現即空、即空即現的現空無礙,實為淵源於龍樹學的。[14]
3、中土的三論宗即近於假名空宗(p.184)
中土的三論宗,近於此宗。此種思想,乃循僧肇法師的《不真空論》而來:「欲言其有,有非真生;欲言其無,事象既形。象形不即無,非真非實有,然則不真空義,顯於玆矣!故《放光》云:諸法假號不真,譬如幻化人,非無幻化人,幻化人非真人也。」[15]
三論宗傳此為假名空,說一切法空故非不及;雖空而假有不壞,也不是太過,所以能得現象與實性的中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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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1] 隋 吉藏撰,《大乘玄論》卷1(大正45,25a2-4):
假空者,四重二諦中初重二諦,雖空而宛然假,雖假而宛然空,空有無礙。
[12] 隋 智顗,《仁王護國般若經疏》卷3〈2 觀空品〉(大正33,267a5-6):
即有即空者,色性自空,非色壞故空也。
[13] 宗喀巴大師著,法尊法師譯,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卷17(1995年3月版,福智之聲出版社,p.404):
又有一類先覺知識作如是言﹕「就立名言而立名者,略於二類大中觀師,謂於名言許外境者,名經部行中觀師;及於名言不許外境者,名瑜伽行中觀師。
就立勝義亦立二名,謂許勝義諦現空雙聚,名理成如幻;及許勝義諦唯於現境斷絕戲論,名極無所住。」二中初者許是靜命論師及蓮華戒等。其如幻及極無所住之名,印度論師亦有許者。
[14]《中觀今論》,第9章,第2節〈即、離、中道〉,p.195:
若就修行體悟說,這只有二類:(一)、悟真諦,(二)、悟中諦。
悟真諦是:體悟第一義諦時,一切差別現象皆不顯現,唯有平等一味之理,是名但空、偏真。悟中諦是:悟得理性平等一如,而當下即是差別宛然的現象;現象差別宛然,而當下即是寂滅平等。
[15](1)後秦 僧肇作,《肇論》〈不真空論第二〉(大正45,152c15-c23):
然則萬法果有其所以不有,不可得而有;有其所以不無,不可得而無。何則?欲言其有,有非真生;欲言其無,事象既形。象形不即無,非真非實有,然則不真空義顯於茲矣!故《放光》云:「諸法假號不真,譬如幻化人,非無幻化人,幻化人非真人也。」夫以名求物,物無當名之實;以物求名,名無得物之功。物無當名之實,非物也;名無得物之功,非名也。是以名不當實,實不當名,名實無當。
(2)唐 元康撰,《肇論疏》(大正45,173c14-28):
「何則?欲言其有」下,第二覆疏解釋也。「有非真生」者,假緣而生,故非真生,非真生故,不得言有也。「事像既形」者,萬事萬像皆已形現;皆已形現,不得言無也。「像形不即無,非真無非實有」者,事像形現,不即是無;有非真生,非是定有也。「然則不真空義顯於茲矣」者,正以非真實有,故言不真,既非實有,所以言空──論之得名,從此義也。
「故《放光》云」下,第三引經證成也。「譬如幻化人」者,此有三讀:一者、連三句通成一段;二者、譬如幻化人為句,後兩句相著也;三者、譬如幻化人非無幻化人為句,已後為一段──今且從初也。幻化異者,從無起有為化,從有起有為幻也。「非無幻化人,幻化人非真人」者,非無即非無也,非真即非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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叁、藏傳的中觀三家(pp.184-189)
(壹)略標:《廣論》破除太過與不及,確立自宗正見(p.184)
二、藏傳的中觀三家: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,抉擇中觀見,先破除太過與不及的兩派,然後確立自宗正見。
(貳)別述(pp.184-189)
一、太過派(pp.184-186)
(一)宗義:一切法性空,空能破一切法(p.184)
「太過派」:主張一切法性空,空能破一切法,從色乃至涅槃、菩提,無不能破。
此為宗喀巴所不許。破壞緣起法,即是抹煞現象,是不正確的。
(二)執空者的理由(pp.184-185)
但所以執空能破除一切法者,理由有四[16]:
1、前兩個理由(p.184-185)
(1)從四門不生與有無等四句說(pp.184-185)
(一)一切法不外是自生、他生、共生、無因生;四生既不可得,即一切法不能生。
(二)一切法不出有無等四句,龍樹菩薩廣破四句都不可得,所以一切法畢竟不可得。
(2)印順法師的評論(p.185)
這兩個理由,由於他不能如實了解一切法空義,致有此種誤解。
空,本是空卻自性的。破四生及四句等,是說假使諸法是有自性的,那麼諸法不是自生,即是他生;不是有,即是無等。
但龍樹論中破四生,即顯假名緣生,緣生是無自性的,故非破自性生的四生所能破。
2、後兩個理由(p.185)
(1)從認識論的角度說(p.185)
(三)觀察法空時,一切法是否能觀察得到?在一切法空觀之下,無一法可得,所以能破一切法。
(四)如以為有法不可破的,此不可破的一切法,是不是由量[17]成立的?量,即正確的認識。對於所認識的能恰到好處而得之,此所得的是由量成立,可說為有。但經中說:「眼耳等非量。」[18]非量,即不是正確的認識,即六識所知的一切法,皆為不能由量成立的。
(2)印順法師的評論(pp.185-186)
此二種理由,約認識論說。中國所傳的中觀者,向來發明[19]此義的不多。印度後期佛教,認識論特別發達,中觀者也重視起來。
A、對第三個理由的評論(pp.185-186)
觀一切法空時,不得一切法,即以為能破一切法,這是太過派的誤解。
一切法空,是因觀自性不可得,即由自性不可得而說為空,非一切假名法也不可得。
要知觀察到、觀察不到與破、不破不同。如以甲為有,觀察甲而不得,此觀察不得即是破此有。
如不觀甲而觀乙,觀乙時雖不見甲,但不能說甲是沒有,不能說可破甲是有。
所以,觀自性不可得而說一切法空,不觀緣起假名為有,不能因此說「觀一切法空即能破緣起假名」。
B、對第四個理由的評論(p.186)
又,觀空屬於勝義慧,建立緣起屬名言識[20]。依勝義智說眼等非量,但世俗緣起假名的一切法,依世俗名言量而假立的,還是可以依有漏的心識量而成立,不能因此而說一切不成立。[21]
C、對《廣論》自宗的評論(p.186)
以一切法空為能破一切法,當然是誤解中觀義的太過者。但如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的自宗,從自性與緣起、勝義與世俗的差別立論,不得意[22]者,或許會落於不空假名的窠臼[23]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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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6] 參見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卷17,pp.410-411。
[17] 量:梵語pramāṇa 之意譯。有廣狹二義,狹義而言,指認識事物之標準、根據;廣義言之,則指認識作用之形式、過程、結果,及判斷知識真偽之標準等。又印度自古以來,在認知範疇中,一般皆將量知對象加以認識論證,泛稱為量。(《佛光大辭典》(六),p.5293.1)
[18]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卷17,p.411:「如《三摩地王經》云:『眼耳鼻非量,舌身意亦非,若諸根是量,聖道復益誰?』《入中論》云:『世間皆非量。』」
[19] 發明:5.闡述,闡發。7.傳揚,彰明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八),p.550)
[20] 印順法師,《華雨集》(一),p.192:
「名言」:什麼是名言?我們的心識活動,不過是名言而已。如我們說話,或一個名詞,或是一句話,是名言;而我們內心的認識什麼,也好像講話一樣。所以有人說:我們的思想,是沒有聲音的語言,語言是有聲音的思想。所以,佛法稱世俗心識為名言識。
[21] 印順法師,《成佛之道》,pp.333-334:
眾生慣習的常識心境,似乎是實在的,所以隱蔽了真相。如能依此而了達為世俗的,假名施設」的,就有向真實的可能了。這所以是世俗的,因為他是假施設的,假施設或譯為「假名」。這不是說沒有,也不是指冬瓜話葫蘆的亂說一通。這是說:我們所認識到的,是依種種因緣,種種關係而成立的。這不是實體的,所以是假;依因緣而成為這,成為那,所以叫施設。假而施設為這為那,就叫做假名,假名就是常識中的一切。約認識的心來說,這是名言識所識知的。當一個印象、概念,顯現在我們的心境時,就明了區別而覺得:這是什麼,那是什麼,與我們的語言稱說對象相同,所以叫名言識,就是一般世俗的認識。……我們的根識──眼識、耳識、鼻識、舌識、身識,還有意識,都是這樣的認識。這都是依慣習的心境而來;世間以為如此,就以為如此的。在這不尋求真相的世俗共認的基本知識上,發展為世間的一切知識。如一一的尋求究竟相,那世俗知識就不能成立了。
[22] 得意:1.領會旨趣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三),p.988)
[23] 窠臼:2.比喻舊有的現成格式,老套子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八),p.449)================
二、不及派(pp.186-189)
(一)宗義:無自性空的自性即所破之自性(p.186)
「不及派」: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中曾引述此派的解說。此派以為無自性空的自性,即所破的自性,含義有三差別:「(一)、非由因緣所生,(二)、時位無變,(三)、不待他立」。[24]
觀一切法的自性不可得,即是破除於一切法上含此三種錯誤的自性見。依此觀察,可悟證勝義空性,得到解脫。
(二)宗喀巴對此派的批評(pp.186-187)
1、「非由因緣所生」:觀察因緣所生,並不能徹底的破除自性見,因此為不及(pp.186-187)
宗喀巴評此為不及者,以為他所說的「非由因緣所生」為不及,即沒有徹底破除微細的自性見。
佛法中無論是小乘、大乘,無不承認諸法是因緣所生。若觀一切法因緣生即可破除自性,那麼小乘各派也應該能破除自性!中觀者如何更對破小乘而明無自性?
可知觀察因緣所生,實並不能徹底的破除自性見、得到解脫。
2、「不待他立、時位不變」:破除常住、獨立,並不即能通達諸法性空,因此為不及(p.187)
「不待他立」,即不待因緣生,這也是小乘各派所同說的,故此義亦不夠。
不待他,即獨立性;
時位不變,即常住性。
常住、獨立,雖是自性的含義,然破除常住、獨立,並不即能通達諸法性空。如破除了外道的常我、小乘的無方極微[25]等,不就能悟證法空?
這分別妄執雖除,然生死的根本──俱生的自性見,並未破除。這樣,宗喀巴以此為不及。
(三)印順法師評(pp.187-189)
1、若欲了達緣起無自性,仍須從實有、不變、獨存的自性三義去觀察,三者實是不相離的(pp.187-188)
此宗自性的三義,與我上面所講的實有、不變、獨存的自性三義,大體相近。[26]根本的自性見,即一般認識上所起的,不待推求而直感[27]的實有感,含攝得不變性、獨存性。
一般所認識的,由於根、識的局限,直觀事物的實在時,不能知時間前後的似續性(過去與未來)、空間彼此的離合性,因此引生常住、獨存等錯覺。
雖經意識推比而有相當的了解,但每由事物生起的實在感而推論為獨存、不變性(分別執)。所以雖破此分別執的獨存與不變,未必即能破盡自性見。[28]
但若欲了達緣起無自性,在意識的觀察中,仍需從三方面去觀察。如觀察到自性的根源──俱生自性見,三者實是不相離的。
2、評宗喀巴以為不及的理由(pp.188-189)
(1)宗喀巴的說法不合龍樹論(p.188)
這裡有需要考慮的,即有自性者不是因緣生,因緣生者即無自性;龍樹論中處處在說明,以緣起為破除自性見的唯一理由。[29]今此派說自性為非因緣生,宗喀巴以為不及,這顯然是不對的!
(2)只能說對緣起的理解不夠通達,不能說緣起不能破除自性執(p.188)
如未能圓滿通達因緣生義,那只能說他所通達的不圓滿,不能正見緣起的真義(如有部等雖也會說因緣生,而於內容不能徹底了解),故仍執諸法有自性;決不能說「觀察緣起不能破除自性、『非因緣生』不足以攝盡自性的全體」。
佛陀說法,不但有名,也還有義。[30]小乘各部學者,不能把握因緣生法的深義,故雖標緣起之名,但仍執有自性,不能適如其量的破除自性。這僅能說對於緣起的理解還不夠,不能說緣起不能破除自性的一切。
破除自性,唯有如實了解因緣所生;非因緣所生者,即是實在的、獨存的、不變的。俱生的、分別的,法執的、我執的,可以有種種,而非因緣生是同一的。
如以此為不及,那麼一般學者說性空,如不能盡得性空的真義,性空也難道不能破執見嗎?如某些學者,自以為應成派而不能盡見月稱義,那麼應成派也就該不究竟了!
(3)印順法師認為自續派才是「不及」(pp.188-189)
佛說:因緣生義為通達無自性的唯一因。此宗三義,宗喀巴何以判之為不及?依我看,若說不及,自續派倒可以充數。如清辨論師「以勝義諦中一切法空,而世俗諦中許有自相」[31],即略近中土的不空假名宗[32]。承認因緣所生法有自相,即於空無自性義不甚圓滿,需要更進一步去了解。
三、《廣論》的自宗正見(中道)(p.189)
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中於破太過與不及後,提出自宗的正見,即是月稱論師的思想,稱為應成派。應成派以為:緣起法即是空的,空是不破壞緣起的。
承認一切法空,即假有法也不承認有自相,與自續派的不及不同;
雖承認一切法空而不許破緣起,故又與太過派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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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24] 宗喀巴大師著,法尊法師譯,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卷19(福智之聲出版社,1995年3月,p.452):
第二破所破太狹。有作是言,所破自性具三差別:一、自性非由因緣所生,二、時位無變,三、不待他立。
[25] 印順法師,《華雨集》(四),p.257:
如小乘所說「極微」──空間的物質點,沒有方──沒有方位的「此」彼,也沒有分,就是不可再分割的,稱為「無方極微」。
[26](1)《中觀今論》,〈自序〉,p.7:
智慧與慈悲,為佛法的宗本,而同基於緣起的正覺。從智慧(真)說:一切是緣起的存在,展轉相依,剎那流變,即是無我的緣起。無我,即否定實在性及所含攝得的不變性與獨存性。宇宙的一切,沒有這樣的存在,所以否認創造神,也應該否定絕對理性或絕對精神等形而上的任何實在自體。
(2)《中觀今論》,第5章,第2節〈自性〉,p.70:
所謂自性,以實在性為本而含攝得不變性與自成性。西藏學者有說自性的定義為:不從緣生,無變性,不待它,大體相近。自性的含義中,不待它的自成性,是從橫的(空間化)方面說明;非作的不變性,是從縱的(時間化)方面說明;而實在性,即豎入(直觀)法體的說明。而佛法的緣起觀,是與這自性執完全相反。所以,自性即非緣起,緣起即無自性,二者不能並存,《中論》曾反覆的說到。
(3)《中觀今論》,第6章,第2節〈不〉,p.111:
自性,即於實有性而顯為自有性、不變性、不待他性。
[27] 直感:即直接感受。(《漢語大詞典》(一),p.853)
[28] 參見《中觀今論》,第5章,第2節〈自性〉,pp.68-70。
[29](1)《中論》卷4〈24 觀四諦品〉(青目釋)(大正30,33b3-19):
汝說諸法有定性,若爾者,則見諸法無因無緣。何以故?若法決定有性,則應不生不滅,如是法何用因緣?若諸法從因緣生則無有性,是故諸法決定有性則無因緣。若謂諸法決定住自性,是則不然。何以故?「即為破因果,作作者作法,亦復壞一切,萬物之生滅。」諸法有定性,則無因果等諸事。如偈說:「眾因緣生法,我說即是空※,亦為是假名,亦是中道義。未曾有一法,不從因緣生,是故一切法,無不是空者。」眾因緣生法,我說即是空。何以故?眾緣具足和合而物生,是物屬眾因緣,故無自性,無自性故空,空亦復空,但為引導眾生故,以假名說。離有無二邊故名為中道,是法無性故不得言有,亦無空故不得言無。
※案:《大正藏》原作「無」,今改作「空」。
(2)《大智度論》卷20〈1 序品〉(大正25,207b10-15):
若諸法實有自性,則無可壞。性相不從因緣生,若從因緣生,便是作法;若法性是作法,則可破。若言法性可作可破,是事不然!性名不作法,不待因緣有。諸法自性有,自性有則無生者,性先有故。若無生則無滅,生滅無故無罪福,無罪福故,何用學道?
(3)《大智度論》卷37〈3 習相應品〉(大正25,331b7-10):
若諸法定實有,則無因緣;若從因緣和合生,是法無自性,若無自性即是空!若無法是實,則無罪福,無縛無解,亦無諸法種種之異。
[30]《大智度論》卷41〈7 三假品〉(大正25,358a17-20):
復次,凡有二法:一者、名字,二者、名字義。如火,能照、能燒是其義;照是造色,燒是火大,是二法和合名為火。
[31](1)印順法師,《中觀論頌講記》,p.451:
清辨說:世俗諦也是真實的。就世俗論世俗,確有他的實相;但不能說「於勝義諦中,也有自相」。
(2)印順法師,《印度之佛教》,pp.295-296:
月稱以先,雖有佛護、清辨諸家,性空猶和合無諍,彼此亦不自覺其有異。月稱獨契佛護,直標「此宗不共」之談,乃有「應成」、「自續」之諍也。月稱作《中論明句釋》、《四百論釋》,又作《入中論》,尤注力於遮破唯識。初,佛護釋《中論》,於破「自生」時,以「應成無窮」等,隨敵者所許而破之;清辨評其不以立敵共許之因、喻為量,無破他之力。
月稱即此以發現佛護、清辨所見之不同。清辨以世諦為自相有,為(五)根識現量之所得。立者、敵者有此共許之正量,故得以共許之因相,「自立量」以破他立自。若直出敵者「自生」之過,即非善於立破者也。
佛護之意不爾,龍樹菩薩亦嘗以「應成」破。常人於如幻有而現為自相有,以此自相有為緣起相,視以為正確。性空者知法無自性,一切唯是無性之緣起,自相有是錯亂現。在緣起雖與世人共,而實無一共許者。以是,性空者於世人之執緣起自相有者,但可就其本身立說之矛盾,剿絕其情見,無立敵共許因之正量可立。
清辨以為有,蓋以緣起為有自相者,於二諦無礙之正見,未盡善也。
月稱立說,申二諦都無自性,三乘同見法性空,三世幻有,心境幻有(或稱之為「隨婆沙行者」),頗近於什公初傳之龍樹學(近天臺之共空);於後期復興之中觀學者中,所見特深!然以緣起之「待他」為依心;「不從他生、非新生、不待他」之自性為勝義自性;不許現在意而破阿賴耶等(細心),則以學出後期,或濫於真常,或拒唯識而失之太過。
※月稱對世俗諦的看法,可參考萬金川,《中觀思想講錄》,嘉義:香光書鄉,1998年,pp.162-165。
[32] 參見《中觀今論》,第9章,第1節〈太過、不及、中道〉,p.182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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肆、印傳的大乘三家(pp.189-192)
(壹)從有、空的關係分別印傳的大乘三系(p.189)
三、印傳之大乘三家:遮太過與不及而顯中道,可作多種說明,現在再略說印度的大乘三家。
太虛大師分大乘學為三:(一)法相唯識學,(二)法性空慧學,(三)法界圓覺學。
我在《印度之佛教》裡,稱之為虛妄唯識系、性空唯名系、真常唯心系。
此大乘三系,可從有空的關係上去分別。
(貳)別說印傳大乘三系之空有說(pp.189-192)
一、性空唯名系:空有無礙的善知空有者(pp.189-190)
(一)「性空者」主張的空有:於畢竟空中能成立緣起有(p.189)
「性空者」所主張的:一切法畢竟空,於畢竟空中能成立緣起有,這是中觀宗的特色。這即是「以有空義故,一切法得成」[33]。
(二)太過派執空,不能善巧的知其有;不及派執有,不能如實的知其空(pp.189-190)
其他各派,以為若一切皆空了,豈不破壞緣起?故另立不空之有。
而不知諸法之所以是畢竟空,就因為他是緣起有;因為諸法是緣起有,所以諸法是畢竟空。若真的了達緣起有,必能通達畢竟空;通達畢竟空,也必能知緣起有。
太過派執空,對緣起的應有者不能善巧的知其有;
不及派執有,對於應空者又不能如實的知其空。
進一步說,對於有而不能善巧的知為有,則對於空也即不能善達其空。
反之,對於空不能善巧的知其空,對於有也即不能善達其為有。
失空的即失有,失有的即失空。
(三)中觀者:一切空而不礙有,一切有而不礙空(p.190)
中觀者空有善巧,一切空而不礙有,一切有而不礙空,這才是善取空者,也即是能善知有者!
二、虛妄唯識系:依他起法不空,世出世法依此而得建立,此為不空假名者之見解(不及派)(p.190)
「唯識者」,可說是不空假名論師。
《瑜伽師地論》等反對一切法性空,以為如一切法空,即不能成立世出世間的一切法。
主張依實立假,以一切法空為不了義。以為一切緣起法是依他而有,是自相安立的,故因緣所生法不空。
依他起法不空,有自相,世間、出世間法才可依此而得建立,此是不空假名者的根本見解。
三、真常唯心系:妙有不空(太過派)(pp.190-191)
(一)真常者:承認妄法無自性,但別立妙有的不空(pp.190-191)
「真常者」,自以為是「空過來的」。對於緣起的畢竟空,他們是承認的。但空了以後,卻轉出一個不空的,這即我所說的真常論者。
他們以為:空是與小乘所共同的,有些人止於觀空,以空為究竟,這是不圓滿的。頓根利智的大乘學者,從空透出去,能見不空──妙有。
《楞伽》[34]、《勝鬘》[35]、《起信》[36]等經論,都是承認妄法無自性,但皆別立妙有的不空,以此為中道。[37]
(二)印順法師評(pp.191-192)
他們(真常者)所講的不空,是在真如法性上講的,是形而上的本體論、神秘的實在論。
唯識家所說的有,側重於經驗的現象的,所以與中觀者諍依他不空。
這從空而悟證的不空──妙有,與中觀所說的緣起有不同。
中觀的安立假名有,是依緣起法而施設的;
不空妙有者,本質是破壞緣起法的,他們在形而上的本體上建立一切法。
迷真起妄[38],不變隨緣[39],破相顯性,都是此宗的妙論。
所以要走此路者,以既承認緣起法空,即不能如唯識者立不空的緣起;以為空是破一切的,也不能如中觀者於即空的緣起成立如幻有。
但事實上不能不建立,故不能不在自以為「空過來」後,於妙有的真如法性中成立一切法。
此派對於空,也還是了解得不夠。因為空而不得其中,太過了,以致無法成立一切;這才轉過身來,從妙有上安身立命,依舊是真實自性不空。
(叁)印順法師對大乘三家之總評(p.192)
一、唯識與真常是依實立假的不及者與太過者(p.192)
(一)唯識者:從不及派引發出來,失空即失有(p.192)
大乘的三家,法相唯識者是從不及派引發出來的,於諸法性空的了解不夠;失空即失有,所以不能不說自相有。
(二)真常者:從太過派引發出來,失有也失空(p.192)
真常唯心者是從太過派引發出來的,破壞緣起而另覓出路,是對於緣起有不夠了解,結果是失有也失空。
(三)小結(p.192)
這二派都是「依實立假」的,「異法是空,異法不空」[40]的。[41]
二、唯有中觀論者的緣起性空無礙,始能善巧「中道」(p.192)
唯有中觀論者依緣起顯示性空,即空而不壞緣有,始能善巧中道。
中土的天臺宗,從龍樹的思想而來,受時代思潮的影響,多少有妙有不空的氣息;但法法畢竟空,法法宛然有,較之他宗,仍與中觀義相近。
[33] 鳩摩羅什譯,《中論》卷4〈24觀四諦品〉(大正30,33a22-23):
以有空義故,一切法得成,若無空義者,一切則不成。
[34](1)劉宋 求那跋陀羅譯,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》卷1〈1一切佛語心品〉(大正16,483a29-b5):
如是大慧!轉識、藏識、真相若異者,藏識非因;若不異者,轉識滅,藏識亦應滅,而自真相實不滅。是故大慧!非自真相識滅,但業相滅。若自真相滅者,藏識則滅。大慧!藏識滅者,不異外道斷見論議。
(2)元魏 菩提留支譯,《入楞伽經》卷2〈3 集一切佛法品〉(大正16,522a16-21):
大慧!如是轉識、阿梨耶識,若異相者,不從阿梨耶識生;若不異者,轉識滅,阿梨耶識亦應滅,而自相阿梨耶識不滅。是故大慧!諸識自相滅,自相滅者,業相滅;若自相滅者,阿梨耶識應滅。大慧!若阿梨耶識滅者,此不異外道斷見戲論。
[35]《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》〈9空義隱覆真實章〉(大正12,221c13-18):
世尊!如來藏智,是如來空智。世尊!如來藏者,一切阿羅漢、辟支佛、大力菩薩本所不見、本所不得。世尊!有二種如來藏空智。世尊!空如來藏,若離、若脫、若異一切煩惱藏。世尊!不空如來藏,過於恒沙不離、不脫、不異不思議佛法。
[36] 馬鳴菩薩造,真諦譯,《大乘起信論》(大正32,576a24-b6):
復次,此真如者,依言說分別有二種義。云何為二?一者如實空,以能究竟顯實故;二者如實不空,以有自體具足無漏性功德故。
所言空者,從本已來一切染法不相應故。謂離一切法差別之相,以無虛妄心念故。當知真如自性,非有相,非無相,非非有相非非無相,非有無俱相;非一相,非異相,非非一相非非異相,非一異俱相。乃至總說,依一切眾生,以有妄心,念念分別,皆不相應,故說為空,若離妄心,實無可空故。
所言不空者,已顯法體空無妄故,即是真心;常恒不變,淨法滿足,故名不空。
[37] 印順法師,《無諍之辯》,〈空宗與有宗〉,pp.25-26:
《勝鬘》的如來藏空不空,《起信論》的真如空不空,都是如此。此真常淨性,無始來為客塵所染,無始來即依真起妄,真性不失自性而隨緣,有如幻如化的虛妄相現。此虛妄幻相,是可以說空的。所以,《圓覺經》說:「諸幻盡滅,非幻不滅。」《楞伽經》說:「但業相滅而自體相實不滅。」
[38] 宋 智聰述,《圓覺經心鏡》(卍新續藏10,383c13-15):
以由迷真起妄,執妄為真。此猶眾生,不知自己是佛,迷為眾生,造種種業,輪迴生死。
[39](1)明 智旭著,《靈峰蕅益大師宗論》卷7(嘉興藏36,376b20-22):「如來藏不變隨緣,舉體為善惡。善惡隨緣不變,舉體即如來藏。如日出天下明,日沒天下暗,虛空隨明隨暗,非明暗能增減也。」
(2)印順法師,《大乘起信論講記》,p.97:
眾多的大乘經,都說如來藏性淨,為貪瞋癡所染。無明即過去一切煩惱的通性,一切煩惱的根元。妄熏習根本名無明,即是依妄惑立名。又如說:如來藏為蘊處界所纏。蘊處界即苦果;如從妄染熏習說,即一切有漏種。所以,本論稱虛妄熏習(妄識自性所攝)為不覺,即根本無明。從大乘經的施設說,這是並無不當的。《勝鬘經》說:眾生心自性清淨,為客塵煩惱所熏染;雖為一切煩惱所熏染,但心性還自本性清淨。不染而染,難可了知;染而不染,也難可了知。本論(《大乘起信論》)的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,不生不滅的即自性清淨心,生滅的即無明雜染熏。和合而又不一不異,恰當地表示出染而不染、不染而染的甚深不思議。賢首家解說為:『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』,也大體相近。但真心是沒有變異的,隨緣只可說遍雜染處;如來藏可說是雜染依處,卻不能說如來藏為因而生雜染。這樣,不生不滅,應解說為如來藏;生滅──剎那法,應解說為虛妄分別所攝的虛妄熏習,也可解說為無始無明。
[40] 參見《央掘魔羅經》卷2(大正2,527b23-28):
常作空思惟,破壞一切法,解脫實不空,而作極空想。
猶如見雹消,濫壞餘真實,汝今亦如是,濫起極空想。
見於空法已,不空亦謂空,有異法是空,有異法不空。
[41] 印順法師,《中觀今論》,第12章〈空宗與有宗〉,p.261:
薩婆多部說執境為空。
唯識者則不但以行相顛倒的執境為空,即現似所取,好像實有離心的所取境也是空的。
真常唯心論者,不但承認執境及似義顯現的外境是空,即唯識不以為是空的虛妄雜染心,也說是空的。
三家的空義有廣狹,但他們總認為此是空而另有不空者在。如薩婆多部說執境是空,而現前的外境不空;唯識說似離識現的境是空,不離於心的內境不空;真常者則說妄心也空而清淨本體不空。三家的空義雖逐漸廣大,然總覺有一不空者在,依實立假,依不空立空──「執異法是空,異法不空」。他們的立足點、歸宿處,是實有、真有,所以這三家稱之為有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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